过新年 ,穿新衣

今天老郝问我过年的新衣服买好了没,没买的话就抓紧时间买,马上要过年了。快过年了?一翻日历,都腊月初十了。

新衣服可买可不买,平时穿的还不都是新的,我一边整理着衣柜一边回答他。看着衣柜里挂着的、摞起的各色各样的衣服我的思绪回到了从前,想起几个关于新年新衣服的往事。

我上小学六年级时,那是一九八四年。那个年代的农村人绝大部分都比较穷,一件衣服穿不烂不下身,即便是烂了还要缝缝补补,正所谓“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但是那年父亲从城里给我买了一件红色的上衣,那是我第一次穿买的衣服,以前都是母亲扯回来花布自己在缝纫机上做,样子都很普通平常。那件有着腰线的红衣服布料厚实,样子也好看,胸前绣着淡粉色的小花,美中不足的就是大了很多。也可能是父亲有意买大了,这样可以多穿两年。母亲把衣服底下折上去大约有一寸长后缝起来,那也丝毫不影响过年穿新衣的心情,大年初一我穿着它和小伙伴满村子疯玩,她们谁也没有我的新衣服漂亮。

第二年过年,母亲没有给我买新衣服,只是把那件红衣服折上去的那一部分放了下来,用搪瓷缸子装上热水熨平折痕,我穿着它又过了一个年。

第三年,那一年我外婆去世,小姨高考落榜后选择复读也住在我们家。到了腊月二十几,母亲带着小姨和我们姐弟三个上街采办年货,我一路上欢喜的蹦蹦跳跳,以为要给我买新衣服了。母亲给小姨买了条裤子,两个弟弟一人一件“皮夹克”,给我什么都没有买。母亲说,那件衣服还好好的,给你买了新的旧的又没有人能接上穿,明年给你买新的。几年都不给我买!为什么给所有的人都买就不给我买?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忿忿不平的跟在母亲后边,一边嘟囔一边走两步踢一下母亲的脚,母亲转头呵斥我一顿接着再走,我过一会儿又再踢她一下。等我踢第三下时母亲终于再也忍不住愤怒了,她一耳光就抽翻了我,把我按在地上一顿暴揍,小姨怎么也拉不住。远处的地里有人在冬灌麦田,大声呼喊着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我蜷缩在路边的麦田里除了哭一动不动任由母亲拳打脚踢。太阳暖暖的照着大地,我的哭声在田野里盘旋着久久不能散去。

那一年,我没有穿到新衣。一个春节都在想,小时候村里人说我不是父母亲生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多年后的今天,写下这些文字时我不由得泪流满面。我想抱抱年少的自己:没关系,有没有新衣你都是值得被爱的好孩子。也想抱抱那个被贫苦生活压榨的母亲,请她原谅那个不懂事的自己。

随着慢慢长大,家里条件也变好了,最明显的标志是母亲裤子上的补丁在慢慢褪去。上了高中后我也有了自己买新衣服的自由,母亲给了钱我和同学一块儿去买。高二那一年,快过年了,我和好朋友一块儿坐公交车到康复路去买衣服。第一次进城,我们俩好奇的在人堆里挤来挤去,两边的商铺挂满了花花绿绿的衣服,让人看的眼花缭乱。最后我们俩每人花了35块钱买了两件所谓的毛呢上衣,我至今都记得那两件衣服的颜色和款式。

转眼我结婚成家,从无忧无虑到负担在肩,过度的过程太过短暂,还无法完全适应。生孩子、孩子小爱生病、公公生病瘫痪、一年后又去世,日子过得兵荒马乱捉襟见肘。那几年平时也不买衣服,过年除了给孩子买一身新衣服,大人就在灞桥集上找便宜的买上一件,新年也就那样对付过去了。

随着日子越过越好,过年的新衣服也从灞桥集变成到轻工市场、西北商贸这样的大商场买。2005年的腊月三十晚上,小弟提议在外边吃年夜饭。大弟开着车拉着我们全家进城,吃饭、买衣服、观赏大雁塔的音乐喷泉表演。因为已是年三十,很多商铺都关了门,但小弟还是给我们每人都买了一件衣服。小弟初涉商场,淘得人生第一桶金,以全家所有的消费都由他买单来与我们分享成功的喜悦。难为他最小,却是最有心的一个。我买的是一件棕色的毛领棉衣。那件衣服我穿了好几年,后来变胖了穿不上了还舍不得扔,母亲说她瘦她来穿。后来在拆迁搬家时那件衣服也不知遗失到了哪里,但那一根根毛毛稍微有点风就起舞飞扬的大毛领带来的暖意始终在每一个冬日里。

后来离家最近的镇上服装店也次鳞节比,淘宝、京东等电商平台崛起,买衣服变得稀松平常。不爱逛街坐在家里也能买到心仪的衣服,也不分过不过年,什么时候想买就买,虽说消费不起名牌但也稍能体面出门。我还有点朝秦暮楚,加上颜值身材也差强人意,经常是买的时候很喜欢,买回来又不喜欢穿。衣柜里越积越多,每一件拿出来都舍不得扔。断舍离的话说了很多遍,实际践行力太差,永远做不好知行合一。

现在年近知天命,对于新衣服再也没有过少年时那么热切渴望。明白了再美的鲜衣华服也遮盖不了灵魂的苍白无趣,穿衣服更是日渐随意,舒服得体就好。但是如果能够穿越,我还是想送那个流泪的少年一件新衣。

看着我拿出来的五颜六色的衣服,老公说,本命年来了,买一件大红的避避邪气,过年穿着看着也喜气。我不由得笑了:钢铁直男居然也懂得,女人的衣柜里永远少一件衣服。买!过新年穿新衣,去迎接一个新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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