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剑与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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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馨主题写作第六期


剑,刚中带柔,毫,柔中带刚。刚柔有度,是为上品。

随着她一个扬手,我便从高高的五楼窗户内飞越而出。

写不出来也不能怨我呀,我又不是马良的神笔,我只是一只普通的中性笔而已,顾不上埋怨,我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身子一震……咦?我,竟然没有粉身碎骨,而是似乎被什么东西包裹住了。我低头看看自己,什么情况?我竟然变成了一把剑,而且是湛卢剑。

我从不叫她主人,我更愿意成为她的一名战友,并肩作战在写字桌前。近日来,我和她一起学习了历史知识,对剑有所了解,对湛卢剑更是情有独钟。

它,通体黑色,就像上苍目光深邃、明察秋毫的眼睛,注视着君王和诸侯的一举一动。

当年,铸剑大师欧冶子铸成此剑时,为测其性能,挥起宝剑朝巨石砍去,巨石轰然裂开。面对自己的作品,欧冶子不禁抚剑泪落,他终于圆了自己毕生的梦想:铸出一把无坚不摧而又不带丝毫杀气的兵器。

湛卢剑铸成后,为越王所得,后传至越王勾践。因勾践战败,只得把此剑进贡给了吴王夫差。后来,吴王无道,湛卢剑怒发冲冠,腾空一跃,飞到了当时的名君——楚王的身边。从此,湛卢剑便化为正义与仁德的代表。

今天,当我看到自己竟然变成了心中的偶像时,激动的心无以言表。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便是如此了吧!

可是,现在是哪个年代呢?

“父亲为国家立下了大功,秦王也很信任您,又是加官晋爵,又是奉诏持节慰问,别人都引以为喜,而您却很忧愁,这是为什么呢?”

对面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我好奇地使劲往上顶,探头一看,面前站着一位身形高大、气宇轩昂的武将。

“贲儿有所不知,秦王这种人只能共患难,不能同富贵。这几年,他杀掉弟弟长安君成蟜,囊杀两个幼小的弟弟,囚禁母亲赵太后,毒死了宰相吕不韦,令人寒心哪!”

这个声音就在我的耳边,从佩带我的这个身躯里发出。我仰头一看,说话的是个老将军,只见他长着一张国字脸,双目炯炯有神,虽然头上生出丝丝华发,但气势依然威风凛凛。

只听他继续说道:“想当年,是我派人给成蟜送去一封密信,劝他悔过认罪,我向他保证,我可以求大王免他的罪。成蟜听了我的,可最终秦王还是不顾我的求情……秦王这么寡恩,我现在率领几十万精兵强将,他能放心吗?明着是来慰问,实际是来探查我呀。”他长叹一声,“但愿我不要步白起的后尘!”

我迅速地在脑海里搜索着有限的历史知识,这才明白,自己竟然穿越到了三千多年前的秦国,佩带我的这位老将军,正是秦王政的心腹大将王翦,对面是他的儿子王贲。

那可怎么办啊?听了父子俩的对话,我也忧心忡忡起来。历史上王翦将军的命运是什么样的呢? 我使劲想啊想,可脑子里没有一点印象,谁让我探求历史知识的小脚丫只伸进了前秦那片湖呢?哎,果然是书到用时方恨少!我还是听听他们父子俩是怎么说的吧。

“父亲,那可怎么办啊?”

一听王贲这个英俊青年的话,我禁不住扑哧一声笑了,怎么和我想得一模一样啊!

王翦低头看了我一眼,用手轻轻地将我露出的头按在剑鞘里。

此时,耳边突然传来王翦挥拳而出的声音,我大吃一惊,什么情况?儿子也没说什么呀,怎么一言不发就开打呀?我再一次伸出好奇的小脑袋。

只见王贲毫无防备,身体随着拳头落下轻微晃了晃——父亲的拳头只用了三分力度。

“《诗经》上说:迨天之未阴雨,彻彼桑土,绸缪牖户。”王翦望着惊奇的儿子,语重心长地说,“贲儿,我是想告诉你,有备才能无患啊!”

“请父亲进一步明示。”王贲还是一脸懵懂的样子。

“伐燕战争一结束,大王就向我提出:大将军有大功于国,但毕竟年事已高,还是要好好休息,保养身体为要。这不是明摆着,我王翦不会再得到重用了吗?”王翦在房间里慢慢踱着步,“听话听音,锣鼓听声。我虽是大王的心腹大将,但现在,大王已经对我起了生分之心。所以,攻燕一结束,我就主动交出了兵权。”

“父亲戎马半生,获韩王假于阳翟,亡赵王迁于邯郸,杀燕太子丹于易水,逐燕王喜于关外,立下赫赫战功。父亲对大王的忠心,天下谁人不知?大王怎么会对您不放心呢?孩儿实在想不通!”王贲越说越气愤。

“你呀,还是太年轻!”王翦白了一眼儿子,“才大主不疑,功大王不震,达到这种境界,方是我们作为臣子的本分。是时候退出了,否则,等大王猜嫌就晚了!”

王贲似有所悟,点了点头。

过了几日,秦王政置酒咸阳宫,我怀着雀跃的心,随着王翦入宫,见到了这位历史上统一六国的君主。

原来秦王政长得如此威武!只见他身高一米八左右,腰身粗大、浓眉大眼,看上去仪表堂堂、气度不凡,只是嘴角上所隐藏的那一丝不易察觉到的笑容,让人不寒而栗。

“现北方大体已平,寡人想举兵南向,挥军伐楚。伐楚这事,大家已达成共识,现在问题的关键是,如何伐楚?”秦王政用锐利的眼光扫视着众臣将,“你们说说看,到底需要多少兵力?”

“楚乃垂死之国,我认为,二十万人足矣。”一位年轻的将军双手抱拳,冲口而出。

秦王政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转头问王翦:“将军以为如何?”

王翦沉吟半晌才回答:“楚不比中原小国,地域辽阔,兵多将广,尽管衰朽不堪,还是有力量的,据我估计,非六十万人不可。”

秦王政一听,脸色一沉:“六十万?倾秦国之兵也不够这个数,将军何其畏楚如此?”他摇了摇头,轻叹口气,“王将军到底是老了,当年的锐气也没有了,面对区区楚国,竟然吓坏了!还是年轻人的勇气足啊,李信年轻有为,勇敢果断,才堪大用哪!”

原来,那位年轻的将军叫李信!可王翦为什么这么回答呢?难道这就是王翦说的“是时候退出了”?

秦王政一贬一褒,众臣将先是发出会意的笑声,又连连点头赞许附和,李信更是意气风发、踌躇满志。在剑鞘里的我羞红了脸,将军啊,咱可不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可此时王翦竟然一声不吭。

退朝时,别的同僚们都结伴而行,只有王翦一人孤独地走着。

“王将军在战场上斩将夺隘,所向披靡,今天却表现得如此懦弱,真是让人匪夷所思!”“年纪不饶人哪!”“昔日副将李信这次是走在前面了!”……

周围的窃窃私语断断续续地飘到我的耳朵里,怎么,李信是王翦的副将?王翦这回可把脸丢到家了!哎,好不容易穿越一回,竟然跟了这样一位!我的前世虽然是一只普通的笔,但“血性”两字一直流淌在我的心里。

王翦旁若无人,自顾自地甩手走着。回到府中,他隐居不出,对外自称有病,带着家眷和我回老家频阳东乡悠哉山水来了。

我也喜欢游山玩水,可我始终没忘记自己作为一把剑的使命,想着前世时还能写写画画,干一份小小的事业,如今却将有限的生命东游西逛,长此以往,我还能将巨石砍裂吗?

不久以后,外面传来消息,李信率二十万大军伐楚,中了楚将项燕的诱敌深入之计,退路被切断,结果秦军大败。

当日,王翦正在与夫人一起喝茶聊天,我也在旁边。我一直不太明白,王翦已办病退,为什么还要随身佩带我。为了自卫防身,还是不忘沙场征战?这个疑问很快就破解了。

听到消息后,王翦放下手中的茶杯,表情凝重。

“夫人,恐怕我不能继续陪你享田园之乐了。”王翦似有所思。

“夫君何出此言?”

“前方战事急,我身为一名将领,岂能坐视不管?”

……

“大王驾到!”此时,门外传来一阵呼声,秦王政竟然亲自来到了府上。王翦赶紧迎上去。

“大王,怎敢劳驾您亲自到寒舍?”

“我军大败的消息,将军已知晓了吧?我作为一国之君,寝食不安哪,这是寡人即位以来最大的一次败仗!”秦王政的脸微微发红,语气里流露气愤,“寡人深恨楚国,决计灭楚!”

“臣也是刚刚得知消息。”王翦不动声色。

“将军,攻楚一战,寡人失策了,过于轻敌,又用了尚不成熟的李信。”秦王政面带愧色,“看来还是将军的意见对,姜还是老的辣!”

王翦微微低头,并没有说话。

“请老将军挂帅如何?”秦王政探寻地望向王翦。

“臣老了,也没有了锐气,身体又有病,不能替大王驱驰了。”王翦说道。

此话听着耳熟,分明是那日在王宫中,秦王政揶揄王翦年老胆怯的复制粘贴。

“将军还在生寡人的气啊,就当寡人求将军了!”秦王政拽着王翦的衣襟。

我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没想到,年轻的秦王也有孩子气的一面。

“朝中上下,有众多身富力强的将领,大王就不要勉强老臣了。”王翦躬身推辞。

此时,秦王政竟然对着王翦做了一个跪下的动作:“请老将军看在先王份儿上,再替寡人辛苦一趟吧!”

王翦一见,连忙把秦王政扶起,缓缓地说:“如大王真要用老臣,六十万人,一个也不能少。”

见王翦答应了,秦王政立刻面露喜色,一口答应:“定如将军所请。”

秦王政和王翦不知道,还有我这把爱思考的剑在旁观。我很满足,能够见证历史上国王向将军下跪的少见案例。我更高兴的,是可以伴随王翦将军挥师南下、决战沙场。

我有些雀跃,甚至有点想在前世中把我扔下楼的那位伙伴,我想告诉处于职业瓶颈期的她,面对职场中的种种困境,智取往往比直取更有效,适时退却,只为更好地前进。

秦王政立即下诏在全国招兵,很快就替王翦凑足了六十万大军。出发那天,秦王政亲率群臣送到灞上,拉着王翦的手笑着说:“请老将军早奏凯歌。”其实连我都看得出,他笑得很不自然,看向王翦的眼里有期待,但是又夹着防备的光。大军出发后很久,我回头望望,他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像。

看着那个越变越小的身影,我明白,秦王政不肯回宫,是因为他心里不踏实:倾全国之兵交给一个人,万一王翦有非分之想,拥兵自立……

在部队出发后不多久,王翦忽然停下,他交待部属后,独自策马返回。王翦这是要干嘛?

回到灞上,只见秦王还站在那里翘首以望。他见王翦一人回来,不解地问:“将军何故返回?”

“大王,我想请求您一件事。我老了,以后替大王出力的机会也不多了,趁我现在还能动,想为子孙谋点田产。”王翦下马躬身回答。

“大将军平楚之后,功盖天下,何愁不富贵?” 秦王政脸上阴转多晴,哈哈大笑。

“大王,我不求分侯,只求良田美宅足矣。”

秦王政一听,立刻爽快地答应:“咸阳西边一万亩良田,就是你的。”

王翦顿时笑容满面,连忙谢恩,策马而去。

过了不久,王翦又把儿子王贲叫过来:“你去见大王,请求大王把咸阳东头的五栋府第赐给我。”

王贲回来后告诉父亲,秦王很痛快就答应了:“寡人准你父亲所请,赐府第八处。”

大军还在行进途中,王翦又派属下去见秦王,要求把国王所府第周围五十里作为他的猎场,说等老了去打猎。

秦王一听,又哈哈大笑:“王将军也太多虑了,只要能灭楚,寡人何惜封赏?”于是下诏:赐王翦一百里青山,作为行猎休憩之所。

作为一个统帅,临阵前,如此再三求田问舍,为子孙谋产业,实不多见。这好像不是在打仗,而是在讨价还价做生意,我迷惑不已,先前王翦给我的好印象大打折扣。对此,王翦手下的许多将领也大为不解,都认为王翦做得太过分了。

他的二儿子王苗也过来劝解父亲:“父亲,您连续五次求赐美田,这么做是不是过了?”

王翦却说:“秦王把六十万大军交给我,不这样做,他能放心吗? 这个仗还能打吗?我不是在为你们谋田产,而是要消除大王的怀疑。我请一次,秦王不会相信,请两次、三次,秦王就会相信了,把六十万大军交给我,他的心里就会踏实了,也不会怀疑了。”

我这才恍然大悟,王翦为了保证对楚战争的胜利,又不致使自己功高震主,让秦王政怀疑自己,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地求田问舍,如商贾一般。

不久,后方传来消息,秦王政回宫之后,对左右说:“求田问舍,看来王翦也并非真英雄。”

战略家王翦将军,等的就是这句话。

据探马报告,此次楚王命大将项燕率军四十万御秦。项燕是有名的将领,曾大败李信率领的二十万人秦军。现在,他还沉浸在上次的胜利当中,见秦国大军出动,轻蔑地说:“上次大败李信,此次拿下老将王翦,如囊中探物!”

终于要参与打仗了,我跃跃欲试,可王翦在到达秦楚交界处时,竟然命令部队停止前进,然后构筑堡垒,坚壁不出。项燕屡次前来挑衅,他都挂出免战牌,始终不肯出兵迎战。

不但如此,他还开办了体育学校,每天举行跳远、投掷之类的体育运动和赛事。

见王翦如此抗敌,诸将大有不解。经过与王翦的多日相处,我对这位老将军的智慧已深信不疑,尽管王翦的具体战略是什么,我还是摸不着头脑,但见王翦采取“一线工作法”,要求将领身先士卒,与士兵们同餐共饮,打成一片,同时,每日整训军马,还把军中有一技之长的士兵组成特种小分队,做好充分的应急准备,我又觉得信心满满。

一日,副将李信来见王翦。自从上次被楚军大败后,秦王政撸了李信的统帅职务但并没有杀他,而是继续让他披甲上阵,此次让他跟着王翦伐楚,既是戴罪立功,也是让年轻的他得到历练。

李信归队后,一直坚持少说话多做事的原则,对王翦将军更是毕恭毕敬,王翦指挥到哪儿,他就打到哪儿。

“将军,您一直不出兵,肯定有您的打算,李信愿听将军指点。”李信面带诚恳,躬身请教。

“楚国大兵多,又分散各处,如果我们引军深入,这个仗有得打,还有可能重蹈你上次的覆辙。”王翦指着眼前的军事沙盘,“如果我们在此坚守,把楚军吸引到我们的正面,不断地消耗他们,时间一长,楚军必然松懈,我们可乘势一举灭之。”

“末将明白了,将军高明!”李信满脸崇拜。

项燕见王翦一直在防守,根本就没有进攻的打算,他只好率全部主力驻守在淮河沿岸,面对面地跟秦军拼消耗。

这一拼就是一年多,六十万大军,按每人一天一斤粮食计算,每天就是六十万斤粮食。前方王翦按兵不动,后方秦王政也没有催促,只是源源不断地给他们运送粮食和物资。

风平浪静下,一场大战蓄势待发。

项燕见王翦按兵不动,越来越迷惑,这样对峙了一年后,项燕以为秦军没有攻取之意,加上劳师日久,士气松懈,于是决定引军而东。正在楚军放松戒备,准备拔营东归的时候,王翦率领六十万大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扑过去,楚军仓皇应战,十分被动。经过数日激烈的角逐,楚军主力大部被歼,项燕只好率残部向江浙一带退去。

见项燕败退,王翦立即兵分两路:一路由李信率领过汉水、下长沙、平岭南;而自己率另一路大军顺长江而下,在项燕后面猛追不舍,在颍河追上正在行军的楚军,两军来不及摆开阵势,立时扭杀在一起。

经过一年的休养生息,秦军上下都憋足了劲,个个都表现得格外骁勇善战,每荡一合,辄大杀伤,项燕大败。

项燕收拾败军,一路败退到蕲南,刚想喘一口气,猛虎般的秦军又扑了过来。楚军再也扛不住秦军这最后一击,全线崩溃。项燕眼看大势已去,只得自刎而死。

消灭楚军主力后,公元前223年,王翦兵不血刃攻克楚都寿春,俘虏楚王负刍,楚国灭亡。

之后,秦王政统一了中国,建立了秦王朝,史称秦始皇。

王翦在灭楚之后,马上交出兵权,离开咸阳,回到老家,从此不问政事,过上了理想中隐居的生活。秦始皇也没有食言,不仅兑现了对王翦的全部许诺,而且还拜王翦的大儿子王贲为大将,子孙五代世袭。

我这把湛卢剑,也完成了跟随王翦将军征战疆场的使命。

在战场中,要审时度势,善于捕捉战机,时机不到,静如处子,时机已到,行如脱兔,知彼知己,百战不殆。这是我此行的思考和收获。

我恋恋不舍地离开了王翦将军,腾空一跃,纵横四方。

下一步我该与谁同行?在高空中,我飞速地思考着,根据万有引力定律,我知道自己在空中的时间以秒计算,我必须马上做出选择。

与王翦将军共过事后,此番我想体验不一样的烟火。

知人善用的汉朝开国皇帝刘邦?羽之神勇、千古无二的项羽?统兵百万,战必胜、攻必取的韩信?还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张良?

我的脑海里像过山车般闪过一个又一个人名,又不断地否定。正犹豫间,突然,我好像被一股强烈的地心引力给吸住了,然后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好熟悉的一股味道!我抽了一下鼻子,慢慢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幕,顿时让我心生欢喜。

我竟然在一张雕花的紫檀书案上,我旁边是一只石头砚台,一个墨丸放在上面。此刻,一只白白的小手正在用小石头压在墨丸上研磨,墨香就是从那儿传送过来的。

我顺着那只小手往上看,哇,好一个美眉!只见她身穿长长的淡绿色曲裾长衣,面如桃花,柳叶细眉,美目流盼,樱桃小口,典型的江南美女。但最吸引我的还是她身上的知性气质,她沉着、专注的眼神让我想起前世中的伙伴。

对了,光顾着打量四周,我还没看一下自己。我这把湛卢剑,怎么会在一个姑娘的身边?

我低头一看,顿时,又惊,又——难过?失落?欣然?各种情绪纷纷涌上心头。

我竟然又成了一支笔!只不过不再是前世的中性笔,而是一只毛笔。我的身子,也就是笔杆,是竹制的,精细匀正,我的头,也就是毛笔头,外面是黄褐色软毛,里面是紫黑色硬毛。

现在,那个姑娘把我拿起来了,她拿着我,轻轻地在墨水里沾了一下,就开始在一片竹简上书写。我随着她手上的用力而左右摆动,如打八段锦一般。再一看竹简上的字,婉转里含着刚健,初看,如花春风拂面,仔细一看,又如剑俊逸挺拔。

“嫱儿,我昨日给你的毛笔好用吗?”此时,从门口处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

我“停下”书写,好奇地朝门口一望,只见一个穿白色直裾单衣的中年男子抬腿走了进来。

“阿翁,您送给我的毛笔果然是好,刚柔并济,富有弹性,还可以一物两用呢!您看,它的笔杆后端,削得这么细,还可以当簪子插入发髻。”姑娘撒娇地上去挽住中年人的胳膊。

嫱儿是谁?她的阿翁又是谁?我又来到了哪个朝代?

“嫱儿,你六岁就开始读书识字,不到十岁即能吟诗作文,不但天资聪慧,而且能过目成诵,为父很是欣慰。”

“那有什么用啊!”嫱儿嘟起小嘴,“前日来的几位伯伯还说,可惜我不是男子,否则,定会成为国家栋梁之才。”

“那你可记得,为父是怎么反驳他们的?”

“阿翁说,谁能料定我们的嫱儿将来不能为国出力,为君王分忧呢?”

我的脑子如电光一闪,面前的她是谁,我知道了。

她就是西汉时期的王昭君,嫱是她的名。

我的心中被喜悦所充满。曾向往在战场上奋勇征战,其实骨子里还是柔软的女儿心。身为湛卢剑期间,在刀光剑影里,自己身上也不可避免地沾上了斑斑血迹,这令我痛苦。在许多个深夜里,我辗转反侧,反复地思考着自己这一行的意义。

如今,再也不用参与打打杀杀,我将随着王昭君去赴一程和平之旅,这种感觉太妙了!

我想张开嘴笑,可嘴里糊满了墨水,只好机械地点点头,表示喜悦之情。

过了没几天,元宵之夜来临了,王嫱随父母亲和弟弟去逛夜市。我作为王嫱的心爱之物,被她插在了浓密的发髻上,也兴高采烈地一同前往。

大街小巷,张灯结彩,来来往往的人们赏灯、猜灯谜,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

很少出门的王嫱,看见这万花筒般热闹的场景,喜不自胜,拉着弟弟一会儿跑进这个人群里,一会儿又钻进那个人堆里,父母亲在后面追着子女的脚步,嘴里不停地呼唤着:“慢点,等等我们!”

忽然,一阵惊呼声传来:“着火了,着火了!”随之,聚集的人群急速散开,大家都开始四散奔跑。王嫱拉着弟弟的手被冲开,身子不由自主地随着人流而移动,终于,一个趔趄,朝地上冲去。

眼看就要脸朝下与地面来个亲密接触,我也在王嫱的发髻间摇摇欲坠,就在此时,一双大手把王嫱稳稳地托住了,在惯性下,王嫱倒在一个宽厚的胸膛里。

我和王嫱抬头一看,迎面而来的是一张冷傲孤清的年轻男子的脸。四目相对,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竟渐渐柔和起来。好一个帅哥!我咽了口唾沫。

“你叫什么名字?”男子轻轻问道,声音浑厚有磁性。

王嫱红着脸,从男子怀里挣脱,刚想说话,“嫱儿,你没事吧?”匆匆赶来的父亲一把拽住女儿,“快走!你阿母和弟弟在那边等我们。”

王嫱被父亲一路拽着走,她回头一瞥,只见那个年轻男子站在原地,眼光朝着她的方向,欲言又止,在昏暗的四角形灯笼的光影里,他一身黑衣,刚健挺拔的身姿,眉目疏朗的脸庞,在匆忙赶路的人群中,如皎皎明月般耀眼。

此日过后,王嫱便似乎有了心事,她拿着我,有时会不由自主地轻咬我的竹身,全然不顾我哎哟地叫,脸上带了少女羞涩的微笑。有时会痴呆地望着天上的月亮,她是在想另一个人也在同望一轮明月吧?

不久,媒婆上门了,说的是当地一家豪门公子。

“请阿翁阿母问问,他有多高,长得什么样?”当父母来征求王嫱的意见时,她红着脸问。只有我知道,她在对号入座。

来提亲的络绎不绝,可王嫱一听描述,统统摇头。

一日,在书房里,王嫱的父母说着悄悄话。

“别人家的女孩,到了十五岁就出嫁了,咱家的嫱儿至今没有定亲,会遭人嚼牙根的!”母亲忧心忡忡地说。

“婚姻是终身大事,嫱儿才貌双全、文品兼优,何愁没有良配?再说,我总觉得嫱儿心性甚高,非池中之物,将来或许会有所作为。”

“女孩子,长大了就要嫁人,相夫教子一辈子,还能有什么作为?”母亲叹了口气。

父亲没再说话,只是微笑着品茶。

作为二十一世纪的我,当然知道王嫱未来的命运,可元宵夜王嫱遇到的那个男子是谁?中间会有什么变故?

下雪了。王嫱披着洒满芍药花的长棉袍,倚门望着慢悠悠往下飘落的雪花。雪花刚落下时很小,像细盐一样,落到地面后马上就消失了。可过了不久,雪花就盛开在天空中,无数只洁白的小花成群结队、纷纷扬扬落到地上、树上、田野里……大地披上了一层雪白的银装。

在书房中的我,望着王嫱那宁静的背影,在心里暗暗地说:美丽的姑娘,你可能就要离开所爱了。

没几日,外面传来一个消息,如一声惊雷,把王嫱家的安宁生活打乱了。

继位不多久的汉元帝刘奭,下诏令征选宫女。千万个家庭得知后,都争先恐后,纷纷报名,把这看作家族的幸事。

王嫱家没有报名。一家人,都生性淡泊,对荣华富贵没有渴望。原本以为可以躲过,没料到,前些日子有求婚者被拒后,非常恼怒,将王嫱如何艳冠群芳、知书达理,偷偷地报告了州府。结果王嫱被州府官员通知去面试。

当王嫱的父亲把这个消息带回家后,一时间,家里陷入愁云惨雾之中。

“我想和姐姐一起读书,不想让姐姐入宫!”年幼的弟弟嘟着小嘴,抱住姐姐的腿。

“一旦嫱儿入宫,今生今世,或许都难得一见了!”母亲擦拭着眼泪。

“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择一个良家子弟嫁了!”一贯沉稳的父亲也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皇上的妃子众多,宫女更是不计其数,整日勾心斗角,哪里比得上平民夫妻和乐幸福!”

“阿翁阿母,女儿也不愿入宫。你们都年纪大了,女儿想承欢膝下,报答你们的养育之恩。弟弟正是学习的年龄,我也想陪着弟弟读书写字。”王嫱红着眼圈说,“但现在的情形,容不得我们违抗,只有另想对策。刚才,我倒想出一个主意。”

她小声地与父母说了,父母频频点头。我竖起耳朵,仔细听着——这,能成功吗?若是成了,岂不是改变了历史?

第二天是王嫱面试的日子,她未施脂粉,也没有佩带任何首饰,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和父亲一起坐马车走了。临时之时,吃了母亲给的一把花生。

在家的人,包括我,都心情忐忑地等着结果。几个时辰,像几年那么漫长。

中午时分,王嫱和父亲回家了。王嫱的整张脸,还是红红的,上面布满血丝,零星地缀着几个红红的大疙瘩,昔日的美丽荡然无存。

王嫱吃花生过敏。正好利用这一点,让面试官知难而退。这就是她和家人商量好的对策。

然而,负责面试的官员说,王嫱五官秀丽,皮肤问题可以治疗和护理。王嫱面试通过,且被称为最优的“良家女”。

结果一出,几家欢乐几家愁。王嫱一家人,黯然神伤。

在经历了几个晚上的夜不成寐后,王嫱对父母说:“阿翁阿母,女儿想明白了,自古女子总要出嫁,没有一直留在家中陪着父母的常理。我入宫就是。”

王嫱坐上了驶往京城的马车,她与家人洒泪而别。戴在她头上的我,能听到她低语呢喃:

你,再见了!

王嫱和其他姑娘进入皇宫后,住在掖庭,与汉元帝的寝宫仅一墙之隔。姑娘们先是更换服装,接着由老宫女教她们宫廷礼仪。马不停蹄的一番培训后,就到了由毛延寿给宫女们画像的环节。

想知道宫女们的长相,为什么要画像呢?汉元帝直接把宫女们召到跟前看看不就行了?我百思不得其解。

历史知识虽是我的短板,但毛延寿这个人我还是知道的,他是宫内最有名的画师,给宫女画的像惟妙惟肖、十分逼真。历史上,据说此人很贪心,因王嫱不肯贿赂他,被他画得很丑。那么真实情况是什么样的呢?

王嫱戴着我,端坐在毛延寿面前。我看见毛延寿眼神一亮。他并没马上提笔作画,小眼睛眨巴一下,山羊胡子一翘,就要开口说话。“好戏要开演了!”我想。

“画师,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王嫱突然环顾四周,然后低声问道。

“什么忙?”毛延寿好奇地问。我也很好奇。

“请你把我画得丑一些。”王嫱顿了一下,又补充一句,“我可以给你万金。”

我吓了一跳。

“家人子,你这是和我开玩笑吧?”毛延寿惊奇地瞪大了绿豆般的小眼,“我可不收宫女们的钱。让皇上知道了,是要杀头的。”

“我是认真的,请把我画得既像我,又丑一些。”王嫱态度很诚恳,“你放心,我找你帮忙,当然不会说出去。其他宫女,巴不得我被画得丑陋,自然也不会说什么。”

不对啊,历史上不是毛延寿再三暗示,王嫱的美貌只有他高超的画技才能画下来,所以,她的画像应值万金吗?怎么反转了?

“好,成交!”王嫱的诚意,毛延寿确认完毕,高兴地一口答应。

当王嫱的画像出现在我们面前时,我不得不赞叹毛延寿的画功和智慧。他把王嫱的刘海画得长长的,不仅盖住了秀眉,还把那双美丽的大眼遮住一部分,又在鼻子下方的人中处画了一个大大的红色粉刺。如此一来,王嫱的美便大打折扣。

王嫱啊,你这是打了什么谱啊?好在,不管如何,与历史的走向倒是不谋而合。

于是,王嫱开启了“入宫数岁,不得见御”的宫廷生活。

时间一长,我逐渐明白了王嫱的小心思。她每天吟诗写字,优哉游哉,就等着过几年,自己能被遣送出宫。宫女不定期被放还归家,这项制度,她是在老宫女训斥她们时得知的。

在宫里的日子,有时也是寂寞的。王嫱在咬我的时候,在望月亮的时候,我都感受到了这一点。那个“你”,此时又在哪里呢?

附近,经常传来吹笛声,笛音袅袅,拨弄风弦,穿过悠悠岁月,舒展了王嫱眉间的一缕相思愁。

一天,王嫱移步花园,寻着婉转的笛声走去。在绿树繁花掩映处,只见一位玉树临风的黑衣男子,正在入神地吹着。

王嫱凝神一望,顿时呆住了!

他,正是几年前在元宵之夜王嫱遇到的那个年轻人!

一时间,连王嫱头上的我,都能感应到这个妙龄女子“扑腾扑腾”的心跳。

王嫱一咬牙,正欲上去搭话。却听身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赶紧避让。等再回过身去,眼前却已是空无一人。

从此以后,王嫱似乎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她开始对汉元帝的兄弟情况关心起来,平素独来独往的她,一改常态,经常和其他宫女聊天,有意无意地打听着有关的信息。可会吹笛子的皇亲国戚多了去了,又得藏着掖着去问寻,始终一无所获。

但前方终于有了希望,王嫱的脸上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光彩,这使得她更加楚楚动人。

一天,王嫱正在拿着我写字,忽听门外一阵喧哗。几名宦官冲入室内,拿着几件鲜艳的服装,对着宫女们喊着:“王嫱……你们五个,快快,把衣服换一下,赶紧随我们来!”

来不及回答宫女们的询问,宦官们急速带着他们来到了未央宫大殿上。

只见宫殿内跪坐一群官员,汉元帝端坐中间龙椅,旁边还坐着一个身穿匈奴服装的人。

王嫱匆匆扫视一下,赶紧与其他宫女跪地叩头:“参见皇上。”在低头的一刹那,王嫱心头一闪,一张脸好像面熟?

“匈奴在呼韩邪单于的统领下,与我汉室和好已久。现单于来访,求娶宫女作‘阏氏’。你们五人端庄达理,朕现把你们嫁给单于。单于乃英雄豪杰,嫁给他,是你们的幸事。大家都抬起头来吧!”

正前方传来的一字一句,就好像是针扎般地刺在了王嫱的心上,她和其他宫女们机械地抬头,正碰上汉元帝的目光。四目相对,王嫱差点惊倒在地——面前的汉元帝,竟然就是那个“他”!

显然,汉元帝也认出了她,顿时,眼光由淡然变为不可置信,又转为深深的痛楚。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呼韩邪单于,只见这位匈奴首领的眼睛直直地盯着王嫱,眼光中有无限的欣赏。他无力地说了一句:“今乃单于大喜之日,即刻设筵庆贺。”

接下来,王嫱一直处于迷糊状态。在筵席上,她借口如厕溜出殿外。眼光一直追随她的汉元帝紧跟而至。

“你的名字是什么?什么时候进宫的?”

“回禀陛下,我名叫王嫱,字昭君,已经来到皇宫三年了。”

“三年前朕到秭归地区微服私访,在元宵之夜遇到一个女子,是你吗?”

“正是小女子。”

“画像里怎么没有你?遇到你以后,朕就下令在你的家乡征选宫女。因宫女众多,朕只得让画师画像。这几年来,朕看过无数的画像,可没有一张是你的。”

“当初,我一心盼望被遣返归家,主动要求画师把我画丑……现在,说这些已晚了。”王嫱艰难地说。

“你让朕想想,朕再想一想。”汉元帝语无伦次。

王嫱眼里升腾起一股火苗,但随之又暗淡下去:“如果把我留在陛下身边,岂不是失信于匈奴人吗?”

两人相顾无言,黯然神伤,又有一种情意和默契,暗暗地流动。

“陛下!”突然,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高大魁梧的呼韩邪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他深施一躬,说道:“承蒙陛下的恩德,竟能有幸让彩凤随鸦。陛下大可放心,她去往大漠后,我定会以礼相待。将来我的子民将世世代代臣服于大汉。”

汉元帝失魂落魄地点了点头。

此时,王嫱暗淡的眼神里,却似乎闪过一丝光亮。

十一

王嫱远去匈奴和亲的这一年,汉元帝改定为“竟宁元年”。普天之下,想必只有王嫱一人明白,他这么做,是为了强使自己的心绪能够长久地宁静下来。

王嫱坐着马车往北行驶而去。时值晚秋季节,一路上,马嘶雁鸣,看着故土渐行渐远,熟悉的场景被沙漠吞噬,王嫱拨动随身带的琵琶,缓缓奏起离别之曲,万般悲切,寄予一弦。暮色中,成群南飞的大雁飞过,头雁竟然忘记摆动翅膀,直冲地面而去,其它的大雁也跟着纷纷跌落。

世人都说落雁是因王嫱之美,目睹此情此景的我,却深知,远离故土的痛,才是共情之处。

王嫱到匈奴后,住穹庐,食禽肉,饮乳酪,生活上有众多的不习惯。“离宫绝旷,身体摧残,志念抑沉,不得颉颃。”王嫱在给父母的信中如此写道。

一场大雪来临了。王嫱披着长长的红色披风,走在白雪皑皑的草原上,一簇簇枯黄的小草,上面落满了厚厚的雪花,王嫱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小草。

睹物思情,我也眼含泪水。自从来到匈奴后,王嫱便很少写字,我的任务,就是供她把玩,或者被她插在如云的发间。

想当年,在这样的一个下雪天,我曾陪着她,与父母和弟弟一起,在家乡的田野里玩耍。“多美的柳树啊,真像阿母做的白粉条。”她抚摸着挂满白雪的细长的柳枝。“你们看,那像不像一只只碗里盛着白米?”弟弟指着那一棵棵大白菜,碗状的菜叶里盛满了雪。“大雪给小麦苗盖上了厚厚的棉被,明年,小麦苗肯定大丰收。”母亲笑得眉眼弯弯。“你们啊,怎么尽想着吃啊?”父亲乐呵呵地说。

不久,父亲来信了:“嫱儿,你可还记得阿翁说过的那句话——谁能料定我们的嫱儿将来不能为国出力,为君王分忧呢?”

王嫱的眼神坚毅起来,一股由内生发的力量焕发了她的斗志。她重新拿起我,给父亲写了一封信,又给汉元帝写了一封:“诚得捐躯报主,何敢自怜……”

厚雪下的小草尚能昂首挺立,何况她一个大女子!她咬牙适应着大漠的生活,主动跟单于和当地百姓学习匈奴的语言。

呼韩邪单于看向她的眼里,宠爱满满,过了没多久,就封她为“宁胡阏氏”。阏氏,是匈奴的王后,宁胡,意思是匈奴得了王嫱,部族便安宁了。

一年后,王嫱生下了一个儿子,生活逐渐安宁静好。然而两年后,呼韩邪单于突然生病去世,呼韩邪单于前阏氏所生之子陶莫皋立为复株累若鞮单于。

按照匈奴风俗,新单于得娶老单于之妃为妻。自小便受汉族文化教诲与熏陶的王嫱,难以接受,她一面上书汉室,请求归返;一面告诉新单于,若强行娶她,她便服毒自杀。

“入胡地,随胡俗”,皇上的来信,令王嫱眼前一黑。此时,她才知道汉元帝已在她离开的当年去世了。来信的是继位的汉成帝。

难听的笛声,响彻在王嫱的居室外。“你喜欢,我便习练。”新单于在门外说,磁性的声音,极尽温柔。

每日,门口都有一簇新鲜的沙漠玫瑰,开着热烈的喇叭花。

一日,王嫱在门口处看到一封“聘任书”:嫱儿,人生一世,总要有所作为。今欲仿汉室开办太学,特聘你为博士。愿与你携手,共谱汉匈新篇章。

一见钟情,终究抵不过日久生情。最好的爱情,是并肩而立,眺望同一方向。

数年后,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王嫱和她的爱人策马纵横,怀前各搂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儿,欢声笑语荡漾在草原上。

王嫱教匈奴人文化知识,并把汉朝关于农业生产的知识翻译成匈奴语。匈奴人学会了使用汉朝的农作工具,逐步解决了粮食的自给。畜牧业也随之更加发达,出现了人畜两旺的繁荣景象。

王嫱在匈奴生活的近四十年中,匈奴和汉室再无发生战争,而且,汉匈两族间“教世不见烟火之警,人民炽盛,牛马布野。”

我这只参与过搭建两族间桥梁的毛笔,此行也告一段落。下一步,我是回到二十一世纪呢,还是继续穿越之旅?我的命运我做主,且让我思考一下。

驼铃声声,黄沙漫漫。再见,昭君!

后记:曲成万物而不遗。人生之路,困境难免,前进需要勇气,拐弯需要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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