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nny是我的儿子,一个患有小胖威利综合征的孩子。他的出生颠覆了我原本对人生的想象,也开启了我从未准备过的旅程。而在中国养育一个这样的孩子,并不只是“更辛苦一点”,它是一场彻底的心理、经济、情感和社会的拉锯战。
1.来自家庭的撕裂:爱与责任的角力
在无数特殊家庭的故事里,离婚几乎成了逃不开的命运。我并不觉得是谁的错,只是现实太残酷。母亲往往要倾尽所有去照顾特殊孩子,日夜与情绪、康复、饮食和发育指标搏斗,丈夫的角色则被迫退居在家庭的边缘。被忽略的感受、被压榨的精力、被拉扯的亲密,绿茶遍地出轨成本低的社会~终究会裂缝百出。
中国的家庭结构又让这场平衡更加艰难。社会普遍对男性的“忠诚”缺乏期待,而对母亲的奉献却几近苛刻。当丈夫无法承受持续的经济压力、孤独感和不被理解的无力时,关系裂开的速度往往超出想象。
很多时候是无能为力地看着亲密关系变得越来越陌生。也许彼此都在用尽全力,但方向不同,终点却渐行渐远。
2.长辈的观念鸿沟:爱也能成为负担
我很感激自己的父母从未强迫我“放弃”Lenny,但我知道他们承受了巨大的舆论与压力。他们不止一次在深夜流泪,说我这个女儿“不懂事”“认死理”“毁了自己的后半生”。在中国,养育一个“有特别需求”的孩子,意味着挑战整个家族对“正常”“孝顺”“成功”的定义。
在我和Lenny爷爷奶奶的相处中,观念的冲突更是几乎每天都在上演。在他们眼中,康复训练是浪费钱,医生是骗子,节食是虐待。每当我要为Lenny做饮食控制、坚持去医院复查、安排康复计划时,得到的往往是冷言冷语,甚至指责和干涉。
他们会在背后偷偷给他食物,说:“小孩子想吃就让他吃,吃一点点没关系的。”但对于一个小胖威利综合征的孩子来说,食物不仅仅是卡路里,它是一把刀,可以直接刺穿身体和心。在长辈的观念中,喂食是爱,而拒绝是冷漠无情。
在去了奶奶家一天后,Lenny胃胀如鼓,体重增加3kg,我怒不可遏地质问婆婆,她却委屈地回我:“我看他吃得香,只吃了 40多个饺子。”
这些“爱”成了隐形的伤害,也成了母亲努力的对抗对象。压抑,不是在外面,是在家中。
那种压抑——不是来自冷漠,而是来自无法沟通的爱,有时候更让人窒息。
3. 社会的拒绝:罕见病家庭的隐形牢笼
最让我痛心的,永远是Lenny面对这个社会时的疑问。
Lenny从幼儿园开始,就辗转了四所学校,不是“被劝退”就是开学前临时变卦。即使遇到愿意包容的园长,也往往抵挡不住其他家长的集体投诉。那些话,我至今难忘:“有病的孩子就该关在家里,别出来祸害我们正常孩子。”
还有一次,他哭着问我:“妈妈,为什么他们叫我傻子?为什么说老师不让他们和我玩?我是坏孩子吗?”
在中国,特殊孩子常常被贴上“傻子”“怪胎”“坏孩子”的标签。老师不敢管,家长不敢让孩子靠近,校园像一张透明的墙,把他隔在外面。而家长战战兢兢的维系着怎样才能让孩子顺利完成学业的拉锯战,每日活的如同在刀刃上跳舞。
我一次次跪下来告诉他,不是的,你只是和他们不一样。你是最好的Lenny。但我也知道,这样的解释,在一个孩子不断被拒绝、被孤立的现实面前,是多么苍白无力。
社会不是没有爱,只是对不同太过陌生。中国对特殊儿童缺乏认知、支持和包容机制,罕见病家庭就像被困在一个隐形牢笼里,四面八方都是壁垒。
我写下这些,不是为了博得同情,也不是想要指责谁。我只是想为像我们这样的家庭发出一点微弱的声音。
我们不是“失败者”,不是“命苦的人”,我们只是被命运多安排了一点挑战。但我们依然在努力、在爱、在坚持活出尊严。
Lenny从来不是我的负担。他是我命中注定的盔甲——他让我变得更勇敢,更坚韧,更愿意与这个世界对话。
愿有一天,中国的每一个特殊孩子,都能被温柔以待;愿我们这些父母,不再是孤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