搁置多日,重新提笔。
柳塘终是将璞玉从那水深火热中解救了出来。
话说作为一方绅士,能够为救人做出与深街老鸨交好的豪举真是令当时的士绅们唏嘘不已、令平常的百姓嗤笑百日、令家中的下人作为有趣的谈资。世人皆笑柳塘老矣,更是胡来了,可柳塘心里明白此人在这街井小市上做事游刃有余、处事说一不二、办事一呼百应必是有一番能力,更何况在这下等社会的下等窑子里尚且如此,如能够诞在富贵权势家中想必更有远景可瞻。俗话说,进村就得守俗礼,柳塘就着高贵的访客礼与一些稍加计算的心思(借力救人),在一席珍馐前交订了友情,日后也仗着这份看来离奇却又在情理中的交情终于将流落在下等窑子中的璞玉解救出来。
话说王小二先生(即警予)也因着官场的变化被调回此处,赶巧,一番心血总不白费,日思夜想的璞玉现就在眼前,但两年间变故太多,璞玉泪别王小二回了家,丈夫却因发现璞玉的欺瞒离家出走,本以为放弃了情人保全了家庭却不料想竟是这样的造化弄人,没钱没工作的她前前后后进入了不同的魔洞,失了贞洁丢了孩儿,本还算圆满的日子一下子让璞玉觉得犹如炼狱,幸好,还是被救了出来。再回过头来看王小二先生,却挣扎着不知如何是好。一哭二闹三上吊,两人互坦心迹在柳塘等人的撮合下最终成婚了。警予为着璞玉安心四处奔波寻找璞玉那不知是死是活的孩儿,却意外寻到了璞玉未亡的瞎眼跛腿的丈夫,就此四周人陷入巨大的进退两难的境地。就在此时,一直对璞玉心存好感又感激警予对自己的知遇之恩的拉车夫丁二羊,竟在夜里诱出璞玉的前夫,硬是抱着他投了河,他一番好意,却无人知晓该谢还是该罚,悲哀的是,这番好意并未成就他所看好的姻缘。
柳塘接纳被人贩子卖掉的玉枝本是想做一番好事的,因了明着作柳家的三太太,实则是将玉枝作为女儿一样疼爱,以为家中有了大太太和雪蓉,膝下虽无儿女但到时候也能够向众人公布玉枝作为柳家女儿的身份,也算家中幸事。加之身为一方财主,青年时也算纨绔子弟,万花丛中过,大烟不离身,挥金如土,日子相当享受。老来也算看透世事,为人谦虚、乐于助人,加之固有的世家大族习气,走千里会贤友访名山读万卷书,远远走来总觉与寻常人不同,因此与警予结交也在情理之中,自然璞玉的事情少不得他费心费力,本身柳塘也算作明白人,可事情会这样发展也是他始料未及的,情和理得斗争让他也理不清、道不明、劝无言、争无德。其中是非对错、恩恩怨怨、德与法、理与情真是万千纠葛,无从理清,真是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事情发展到最后,柳塘看轻亦看清了,故花时日戒了大烟,将家中财产做了细致的分配,自己去寻警予。书到最后这样写道:“……大家实际全不明白他的真意,都举杯祝他一路平安,及早归来…...直到两月以后,才接到柳塘来信,二人如获至宝,但拆开看时都惊得呆了。原来信上写着,他已寻着警予,不过二人灰心世事,相携入山隐遁去了。”
柳塘张宅的老屋日渐颓蔽,宅内两位妇人日渐老去、日渐憔悴,在斜阳影里闲立着看街……
以狭义的悲喜来看,这是个悲剧,该有的和美在故事结局都以离开画上了句点,可是细读,会觉得似乎在告诉我们,人一旦不能够很好的把握分寸必将要为此买单。比如说,柳塘的善良过了头,璞玉的道德感过了头,警予对璞玉的期待过了头,雪蓉对物质的追求过了头……
所以我说,唐僧最爱的徒弟其实不是悟空而是八戒,他给了他最智慧的人生哲学。我们不在佛界行走,所以我们只要不过分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