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见

1.

我说十句,你说一句,我们隔着九句话的距离,就像隔着一片海。

“食梦,你知道吗,今年是三十年来最冷的冬天。”

“哦。”

舍友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正在和他聊企鹅,他话少高冷,不是我的理想型,但我喜欢他,我开朗乐观,没敢问他的理想型,但他不喜欢我,傻子都能感觉得到。

我们是怎么相遇的呢?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他笑着向我走来,跟朋友说着昨天隔壁班的老师发了一个大脾气,然后与我擦肩而过,我多看了一眼,又在下个月的月考时和他幸运地分到了一个考场,我们开始攀谈,交换了企鹅,成为了朋友,在他的空间里翻到最后,感受着他的性格色彩在我心里画了一个又一个气球,等待胀破,从习惯性地经过他的班的时候寻找他的身影,到每天不可遏制的想念,想见他成为了唯一的信念,日子变得难熬,也许会表白吧,也许不会,但很遗憾,无论以后的故事怎么写,都与我无关,因为这是我向往的爱情,而不是我和他的故事,我们从来没有见过面,直到那一天。

2.

我们是从企鹅上认识的,大二这年,舍友的男朋友组建了一个社团,把我拉进了他们的群,大家都是热爱读书才聚在了一起,没有别的想法,我也一样,只是讨论书里的世界,讨论乔治奥威尔的平等与自由,还有史铁生的散文随笔,大家热烈辩论,他更是锋芒毕露,是那种掩饰不住的才华,我没有深究他的性别,只是在想应该加上他好好聊聊,但还是被我忽略了。

那晚,他说又想晒书架了,这么爱显的人,我想。作为"看不惯就打"少女,这个时候不表示一下实在说不过去,于是我说,书架有什么好晒的,还不如晒自拍,不得不说很多时候人不经意间做的事说的话都会决定命运的走向,我就是这样走上了一条不归路的。

这时群里有妹子说他是个一米九的大帅哥,我略惊讶,花痴模式开启,我极尽表现出花痴的样子,忘记了最初的目的,他一直发省略号,大概对我很无语吧,但通通被我无视了,群里妹子说有他的照片,我强势求看,表示如果不说话就代表默许了,其实真正惊艳的照片妹子并没有发上来,而是在我们成为好友之后从他空间看到的。

大家纷纷表示支持我,支持我什么呢?有个人说又变成相亲群了,大概他也是这么想吧,我突然有了收敛的想法,大家都说私聊吧,我说我不好意思,结果那晚他主动加了我。

那晚我们聊书聊画直到一点多,然而我并没有因此完全沦陷,但不得不承认我的心里某一处发生了变化,不再如初。后来我发了一条微博:也许你无意间走了这一步,但我会义无反顾地走剩下的九十九步。

事实也是如此,他连多走一步都不肯。

3.

决定去A大找他的那晚,我做了一个梦,梦里的我们坐在四方的教室里,稍稍抬头就可以看到“自强不息,厚德载物”八个大字,还有高考的倒计时,黄昏余光从窗口斜斜射入,尘埃无处躲避,时间好像也被照得现了真身,就那么凝固了,而我们并肩坐在一起,两个人共同分享一个耳机,用眼睛余光可以看到他很享受的表情,有着照片上好看的眉眼,细框眼镜让他显得很博学,而博学总和沉稳共同出镜,沉稳的气质又总能触碰到我心里的温柔。

“那时候的爱情,为什么就能那样简单,而又是为什么人年少时,一定要让深爱的人受伤,在这相似的深夜里,你是否一样,也在静静追悔感伤.......”刘若英的后来在我们周围环绕成立体声,我们什么话都没说,就十分美好。

可终究是梦。

高中时代的爱情已经在我心里竖起了一道丰碑,如果说时光可以倒流,那么我会毫不犹豫地回到高中,即使充满了坎坷与痛苦,即使一切都无法改变,也要回去,为了那深入骨髓的思念,为了那为爱而砰砰跳动的心,为了那纯粹的灵魂,爱情在我的眼里好像只有存于青春才叫美好。就连梦里都是。

如果说有什么遗憾,那就是在高中时代没有遇到他。

不能为了看他一眼在内心做一番挣扎就可以看得到,不能故意问题去亲近他,不能偷偷地看他认真画画的样子,不能偷听他和其他女生的谈话,不能放学时故意收拾地和他一个频率,不能在体育课上拉着姐妹们去看他跑步,好多不能啊,要有多幸运,才能在最好的年华遇到你,可惜我没福气。

4.

周围的人都说你不会见我的,我心里也清楚,但我没有选择正视,理智此刻选择了罢工。

我问他有空能见面吗,他也只是说不一定有空,可我还是决定赌一把,不是思念他到不可遏制的地步,这一面我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也是抱着能增进感情的幻想,毕竟现实中的交往和网上的交流是有差距的,但是,更重要的是,我想找回高中时代的感觉,把那些不能尽量变成现实,即使最后结果不尽人意,我也无憾了。

早上六点起的床,十二点到的地方,漫长的六个小时,神奇的是晕车的我没有任何反应。一路的风景,一路的歌,我没有忘记带上我的耳机。我知道我们之间的距离在逐渐缩短,说不上多紧张,但我也渐渐无心看风景了,脑子一片空白,然而我还没有想好见面要说些什么。

十二点四十五分A大门口,我长舒了一口气,好想对着天空大声呼喊:“逸民,我来了。”是的,我来了,我没有跋山涉水,但我带来了新鲜的音乐,你要不要听?那是出发的前一天晚上我精挑细选的,就像为爱人选择最适合的衬衫。

我和同伴正要走进校园,被一个黑衬衣西装革履的男士拦了下来,虽然是在校门口,但是A大地处郊区,可以说少有人烟,看到停在他附近的高档黑色轿车,心里还是小小地害怕了。

“你好,你们是这里的学生吗?”

“不是。”

“这样啊,那你们怎么进去啊?”

“我们借的校卡。”

“是这样的,我老婆是这里毕业的学生,她想进去看看,但进不去,你们能不能带我们进去?”

他说的诚恳,看起来也的确焦急,我们没有拒绝的理由,就这样,高档黑色轿车上下来一个打扮简单的女士,没有想象中的贵妇态。两个人被我们顺利地带了进去,他们一直在道谢,在分叉口我们分开了。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突然有一股暖流涌了上来,如果不是疼爱自己的老婆,也不会在这个寒冷的冬天自己一个人在外面找人帮忙,让自己的老婆坐在轿车里,也不会有那样诚恳的表情,近乎祈求,为了自己爱人的愿望想必不是千里迢迢,也是舟车劳顿。

如果此生能得一如此疼爱自己的丈夫,大概就没有遗憾了吧。

我是个敢爱敢恨的人,即使因为我一见到毛毛虫等软体动物就咋咋呼呼,别人都认为我是胆小鬼,但在爱情里我从来不缺勇气。这次我也是用了百分百的勇气,即使换来的是百分百的伤害,我也不怕。记得看过一个故事,说是古时候有个人半夜突然思念故友,于是立刻冒着大雪,坐了船,又爬山到故友家门口,然而他没有进去,因为那一刻他已经平复了,是的,他满足了。我也是。

5.

我按捺住紧张地快要窒息的心情,按下了短信发送键,因为电话没有打通。

下午两点二十分:你是不是没空啊?我打你电话打不通,哎,真是天意,那你明天有空没?

两点三十三分:在上课,明天上午有课,下午彩排,晚上演出。

两点三十四分:奥,看来天意如此,那就算了,对了,你们餐厅的大骨面很好吃呢,逸民加油啦!再见。

我竭力地装出平静,用最大的力气摁下了发送键,我还是那么勇敢,不是吗?

再见,逸民。

6.

如果可以,我想说的是不再见。

他是单亲家庭,我想给他一个家,幻想着我是他画画时能在他身边放一份水果的人,幻想着我是那个他吹口琴时在旁边捧着脸认真听的人,幻想着他骑着最爱的单车,我坐在后座,穿着校服,混进我的高中,告诉他我是多么遗憾没有在最美的年华遇到他,不过幸好,我是那个唯一有资格坐在你后座的人。

可是冬季凛冽的风提醒我该清醒了。

最美不过想象。也许我们始终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们各有各的路,注定朝着各自的方向彼此远去,这渺小的交集我已感激。

也许你会有个安静的女子打点好你的一切生活,和你共享人世风景。

也许你会有段锦绣前程,做那个不囿于厨房与爱的人。野马就该有更广阔的草原,而我只是篱笆里的几分地。

你有好看的眉眼和安静的性格,可能这会遗传给你的孩子,我数学蛮不错,也许未来孩子会少吃点苦,但这不会是一个人。

这就是生活。

7.

我说过那么多再见,也曾郑重地告别,若有其事的仪式感,眼下我只想撇下一切继续上路,也许会带上我阔别已久的安宁。

“妈,今年是三十年来最冷的冬天,注意加衣服。”

“知道了,宝贝。”

那么,不再见。

-End-

不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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