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篇旧文,是我十一年前写的。当时怎么也没有料到十年后的我还困在不断的别离中。人是宇宙的过客,也是宇宙的囚徒。
每个人从出生开始被造物主无情地抛弃在宇宙的不确定性中,穷其一生都在不断地努力克服深藏在人性深处的孤独感。
而我何其不幸,不但要不断克服人性深处的孤独感,还要在宇宙的牢狱中,不断地真实地上演着分离,和亲密的人一次又一次的分离,看着他的背影渐渐的融入拥挤的人群,空旷的天地,自己永远都是孑然一身。时也?命也?
这一次次的分离轮回也许是我今生要克服的命运主题,在这个孤独的世间历尽劫难,直至生命的圆满。
机场离别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去机场送别成了我生活中的一部分。
他因为工作关系长驻在遥远的北方,每次匆匆地来,然后再匆匆匆忙忙地离去。
广州的机场很大,远远地看去犹如一只巨大的怪兽静伏在那里,银白色的金属外壳发着冷冷的光芒。还记得第一次远远地看着机场那座巨大的建筑时,内心轻轻地升腾起一丝丝的赞叹和自身的渺小感。
机场大厅里很宽大,有着现代建筑特别的空间感,里面有各种各样的指路标,你可以根据指路标寻找方向。
有工作人员开着敞篷的四轮车在机场轻盈地穿梭,像条自由行走的鱼一般自在,他们可以代你托运行李。
开机前一个小时就会停止办理登机手续。自从上次由于我们迟到了五分钟误了班机后,以后每次都会提前两个多小时出发,以防路上出现意外事件影响登机。
从广州市区到机场的班车——新港快线本来是很多的,也很方便。可是广州的市区路况太没有安全感了,有时候很有可能半个小时的路程会误了你一个半小时,很多事情都要提前做好准备的。
离别即在眼前,坐在机场的咖啡厅里慢慢地等着,可以感觉到时间在奔跑的脚步声。那难捱的一刻总会到来。
我们微笑着,说些不相干的话,好让对方轻轻松松地来,轻轻松松地走。几个小时后,已经是千里之外。
每次,我会目送他消失在检票口。然后一个人落寞地走着,穿过着长长着空旷的大厅,偶尔有三三两两刚下机的乘客从身边快速走过。
我只是低头走着,一个生性怕离别的人,却注定要饱尝离别之苦。
我总会记得那年,大概七八岁的光景,寄住在奶奶家里。每年寒假,妈妈或者爸爸会把我接到身边,平时偶尔回去看我一下。
每次他们来时,我都特别的高兴,不停地给妈妈说着各种各样的事情。但是,也只是两天的时间,妈妈就要走了。我很害怕妈妈刚走的那两天心中产生的惆怅落寞孤独的感觉。
每次,他们离开我,我总会大哭,我还记得奶奶用粗糙的手掌给我拭泪的暖暖的感觉,可是他们终究是要离开我而去。
几次大哭之后,知道自己什么都改变不了,后来慢慢地学聪明了,会在他们离开时,微笑着面对他们,但是每次都会倔强地追赶他们的汽车,直到汽车绝尘而去,像个被遗弃的孩子站在风中任由泪水滑落。
长大后,还是很怕。怕生离、怕死别,怕曲终人散后内心升腾起来的荒凉感。可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长大,意味着我们总是在不断地离别着,初中升高中,高中升大学,大学至研究生,直至工作后有同事工作变迁,调动,都会令我心中几天难以安静。
怕离别,却偏偏注定要遇到一份异地的爱恋,饱尝离别后的落莫与孤寂。
人,毕竟已长大,离别时,不再是大哭大闹,可是积郁的情感常常在心里发酵。每次离别后,我都会狠狠地对自己说,再也不能这样,总要学着去改变,也曾经哭过,闹过,可命运之绳却奇怪地把人拴在一起。生活无法改变,我无能为力。
小时候和父母分别, 目送着父母决绝的背影,绝尘而去的汽车。长大后是和爱人分别,即使拥抱还是不舍。
走出机场,面对着外面如流的人潮,三三两两,成双成对,生活的气息总是迎面扑来,不知道自己在等待的是什么,“良奈美景奈何天,赏心悦事谁家院”,难言的孤独弥漫心间,越渗越深。
如今,他走得更远,在地球的另一端。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会持续多久。希望有一天,可以结束别离的生活,在这个孤独的尘世抱团取暖。
【后记】十年弹指间,鬓微霜,离恨长,“黯相望,断鸿声里,立尽斜阳”,何时归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