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君到天明
——《国风•郑风•风雨》
风雨凄凄,鸡鸣喈喈。既见君子,云胡不夷。风雨潇潇,鸡鸣胶胶。既见君子,云胡不瘳。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寻常,只是寻常,夜晚开始的时候,仍是寻常模样。夜中不得寐,烛火烧尽,日日盼君到天明,君却未曾归。
天是急切切地黯淡下来了。
山边积了一团厚厚的黑云,只一瞬间就似乎要塌下来,快速地向四周漫延开来,就如同要把整个山头都给笼罩禁锢住才肯罢休。世界被云分成了两个部分,一半灰暗,一半光亮,直教人愈发地忧愁。
屋里的阿云抬眼望去,凉意稍许爬上了她的肩头,渐渐生出几分恐惧之意来。
她想,许是风雨欲来了罢。
遥遥望了眼远方,空无一人,只看见风卷着细小的沙砾在空中肆意地飞扬,仿佛在嘲笑她的苦苦等候是多么苍白与无奈。
阿云收回目光,低首敛眸,怔怔地瞧着自己破败的草鞋上的分叉漏洞,鼻头发酸,想流泪却又摇摇头,固执地咬牙来止住那汹涌的思绪。
她兀自一人搬了些许稻草,想来也只有她一人罢。阿云把这些稻草细细理好,铺在简陋的菜园里,好歹可以顶一些用处,不至于让这仅有的庄稼损失的太过严重。在雨开始一滴一滴浸湿地面的当头,阿云小步快走地迈进了屋,单薄空荡荡的里屋内,只有阿云和她被昏黄烛火映出的影子相顾无言。是呀,影子又怎会言语。
冷冷风声拍打窗户,惊动了瘦削的烛火,在夜里摇摇晃晃,惹人心烦。阿云不敢灭了烛火,只盼自己入梦后它可自行灭了去。雨声尖锐了些许,大概是势头大了,噼里啪啦地打了下来,砸着这破屋罢,凄厉得狠,阿云孤身躺在床上,怎能不惊惧不害怕,却也熬过了好多个日日夜夜了。
睡是睡不着了,辗转三两下,她又只好坐起身来,推开窗子,让屋外的冰冷浇进来,好让自己清醒着,等候君归。可心上郎,你怎么还未回来?
阿云望进雨里,风急雨骤,黑夜显不出清透,只有糊糊的一层昏,浑浑的一片暗。不留情地报复着大地一般,没有丝毫停歇的意味。阿云觉得自己早病了,相思成疾,是顽疾,久积而成的。
烛火晃的影逐渐逐渐地虚弱了,即将快要缩成针头的大小。阿云还在痴等,两眼空空,焦距不知落在了何处,望着望着,茫茫然间竟望出了几声破碎的鸡鸣声,从清冷空气里挤出来,传入了阿云的眼中。可彼时阿云却已什么也听不见,看不见了,她的黑瞳孔里只凝望着一个小黑点,它由远即近,由远即近,束冠青袍,缓缓从眼前行来。啊,是阿郎归吗?
报晓的公鸡三声啼叫,风雨未歇,但已自觉地收敛起来,远方传来了熹微阳光下的淡淡清风。
简陋的屋子里挂着的一副墨笔也随风而动,轻轻晃了晃身。
阿云转头瞧了两眼,顿觉欣欣然起来。
千里逢迎,清风还家。
不知是幻觉与否,也不太重要了。
阿云高兴地要恍惚起来,她对着远处归来的人,痴痴地莞尔笑着,在泛凉的晨光里,在报晓鸡鸣声中,在零落风雨里。
今日天亮,君子既归,云胡不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