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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叔从厨房端出来一份咖喱饭,又把手在餐桌上的抹布随便擦了擦,“淳太吃不了东西,您如果不嫌弃的话……”
我嫌弃,我非常嫌弃。虽然优的肚子已经暗暗叫了起来,但他还是一点也不着急状地先入座了,双手交握放在二郎腿上,安然地等着清水淳太先说话。
但清水淳太却只是看着优。
他的眼神,让优有些不能理解——越过毛绒兔子的耳朵,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睛里满是惶恐、不安、甚至苦闷,优扫视了好几遍,却读不出一丝快乐的情绪。
大叔挠了挠头,“淳太啊,我老婆叫我回家吃饭,你既然醒了……”
淳太转向伊藤先生,眼神归于温暖,还抱着兔子乖乖地鞠了个躬,“多谢伊藤先生!向伊藤太太问好!”
伊藤先生摆摆手,自去玄关换鞋,又不安地看了一眼客厅沙发上的男人,最后还是多问了一句:“优先生来找淳太有何贵干,我可以问吗?”
优先生笑道:“我来探病的啊。”
伊藤先生:“……可是你什么都没有带。”
淳太哒哒哒地走到玄关前,挡住了伊藤先生的视线:“一路走好,伊藤先生!”
伊藤先生顿住,叹口气,走了。
老半天,淳太没有转过身来,优只看见他那只毛绒兔子的腿拖到了地上,脏兮兮的。
优收回视线,指着那盘咖喱饭:“我可以吃吗?”
淳太好像受了一惊跳回来,“请、请慢用!”
优老实不客气地把盘子拨到自己面前开吃。半天,他听见三米外一个弱弱的声音:“……对不起,优先生。”
优:“你哪儿对不起我?”
“……我不该让您饿肚子。”
优:“……”
优克制住自己再来一盘的冲动,优雅地推开吃干净的餐盘,抽纸巾抹了抹嘴,尽可能温柔地说:“你生病了,不怪你。”
他把餐具扔进水池,就卷起高定衬衫的衣袖开始洗碗。这个熟练的动作把淳太吓得愣住:“优先生?您、您不必……”
不知为何,今天的淳太看起来优优柔柔,含含糊糊,带着某种透明的距离感,让优略微不舒服地皱了皱眉:“我还不至于让一个病人做家事。”
淳太看着他,那流丽的金发垂落几绺到下巴,勾勒出又温柔又冷淡的轮廓,让自己着迷的轮廓。那咖喱味儿的狭小厨房明明与他那么地格格不入,他劳动起来却好像很得心应手……
淳太想了想措辞:“优先生……以前经常做家事吗?”
“嗯?”优将餐盘往消毒柜里码好,又去洗漱,很自然地说,“我只会洗碗。”
“是和……”是和亮介先生一起的时候吗?
淳太还不至于问出那么不识趣的话。
优咕噜咕噜漱着口,心里想的却是:天哪,优大人在漱口——如果是一个女人在旁边,一定会幻灭地叫起来的。
淳太一直在旁边安安静静地等着他。
“你为什么不去睡觉?”优莫名。
淳太却比他更莫名:“我……我在等着送您出门。”
“我为什么要出门?”
“您……您不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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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明白了。
合着清水淳太撑着这副病恹恹的身子在客厅里站了几十分钟,就是为了赶他回去。
这个人是不是有尴尬症啊!
“行了行了我在这边陪你,你去睡觉吧。”优说着,再次在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还打开了电视机,好像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脚尖碰到了茶几底下的一些小册子,“不好意思啊。”他漫不经心地说,低下身子去捡,却突然被一把抢了过去。
淳太满脸通红,也不知道是病的还是气的,说话的嗓门也大了:“我说,请、请您回去好吗?您在这里的话,我、我没法休息!”
优的视线从他潮红的脸、他脖颈上颤动的喉结、他起伏的胸膛,缓缓下落到他手中那三四本小册子。
虽然被挡住了标题,但那个装帧和颜色,优也能认出来——男公关杂志,有他采访的那几期,他自己家里也收了不少的。
真有意思。优似乎直到现在才想起一个事实。
面前这个人畜无害的小兔子,其实是个疯狂迷恋着优大人的跟踪狂啊——
优大人的余裕渐渐回到了优的身上,他微微地笑了:“你明明喜欢我,为什么还要我回去?”
淳太睁大了眼睛。
优在沙发上舒展开身体,笑道:“我在这里,你不觉得是个好机会吗?”
半天没听见回答,优抬起头,一下子呆了:“你哭什么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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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格来说,淳太没有哭,只是眼睛湿了一圈。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在烧得稀里糊涂的时候听见优先生说这样的话,他觉得委屈。
被优先生一质问,他又慌了手脚,将脸往毛绒兔子的毛脑袋上蹭了蹭,“我没有……我只是……不想让优先生困扰……”
优先生好像在盯着他看。
他不敢对上优先生的眼睛,只把手边的小册子往沙发背后匆匆忙忙地一塞,就哽咽着说:“我、我真的累了,请您回家去吧,我休息好了,明天就能回去、回去复工……”
优先生突然站起身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就往卧房走。
淳太吓得毛绒兔子掉在了地上,左脚差点踩右脚,踉踉跄跄地跟上去,一边语无伦次:“您、您不要、您不要进去!”
晚了。
优先生已经推开了卧室的门。
不过是个狭小的、昏暗的、简单的卧室,只一眼就可以看清里面全部陈设的最普通的那种卧室。可是淳太却恐惧得闭上了眼。
优先生停下了动作,声音离淳太越来越近了,优先生好像也很困惑,困惑中又透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试探的欲望:
“你明明喜欢我,却不愿意让我进入你的世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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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问题,好难回答。
淳太想不明白,脑子越是思考,心就越是急躁。
他喜欢优先生,可是他害怕。
而优先生,高高在上的、风度翩翩的优先生,一定不能理解他的害怕的。
体内的温度,好像越来越高了。
在疑似高烧的眩晕中,他的额头碰到了一方坚实的胸膛。
接着他整个人被优先生压在了墙上,“咚”地一声——
后背的剧痛让他明白,原来壁咚是真的会“咚”出声的啊!
优先生的唇突如其来地压上,齿关发狠似地咬了一下他的唇瓣,淳太嘤了一声,身子就顺从地、毫无抵抗力地软在了优先生的怀里。
感觉到怀中男孩全身滚烫,优的热度却突然退了下去。
自己刚才是怎么回事,就连自己,都不能完全明白。
他扶住对方,轻声:“清水?”
“优先生……”
清水的声音很低,很软,像无意识的撒娇,又像没奈何的自语。优的心突然被扯了一下,一种说不上是后悔是庆幸的心情。
他将清水打横抱起,抱到了床上去。正要直起身,清水的双臂却不肯放开他。
“优先生……”汗水把男孩的发丝粘在苍白的脸颊上,他紧闭着眼睛,低低地喃喃,“我……我喜欢您。”
“我好喜欢您。”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