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徒儿，到底是入了门。”江潮音眼眸一闪，嘴角微扬，像有一道柔波涌入了程湉心间。

欢喜还未爬上眉梢，师父却又道：

“可惜柔劲到了，刚力却不见半分，空有架势。今日起，重新练回流波、翻浪，每招三百次，为师亲自监督。若有一招偷工减料，”师父笑得意味深长，“便从头来过。”

练功时，虽师父闭眼打坐，程湉也不敢怠慢。因为师父用耳朵便能听出剑风是否正宗，一旦稍有偏差，便一句“重来”“再来”，直到后来，师父的打断次数渐少，程湉从清晨练到黄昏，才堪堪把流波练完。

程湉的骨头已经散架了，掐着腰，撑着背，看师父仍纹丝未动地坐着，不敢叨扰，悻悻地打算往自个儿小院走去。

“让你走了？”师父缓缓吐出一口气。在风中四散的银发向肩膀垂落，服贴的像是刚被梳理过，纹丝不动。忽然间，单臂发力，疾挥出一道弧度，又稳稳收手站定了。阒静无声。下一秒，院门外的整面石墙出现了残月般的裂痕，墙似乎也呆了片刻，随即轰然倒塌，碎石飞散如雨。

“练到‘于无声处’，方为流波大成。”江潮音道。

程湉看着那断裂如月的墙口，又看看自己腰间的剑。师父竟是以风为刃，这招确可杀人于无形。

“师父，墙塌了，晚上进贼怎么办？”

师父静默片刻，道：“收拾收拾，去我屋里头吧。”

夜里，程湉练得满身酸痛，趴在床上嚷着右手疼背酸，江潮音只得一边替他活络筋骨，一边暗中运转真气。

“轻点儿！”每按一处穴位，程湉便“哎哟”一声，整个身躯一抖，含糊地抱怨着，眼角泛红，嗓音低软。实则师父手法沉稳细致，温热之气在他身体中缓缓流淌，疼痛渐解，程湉却有些昏昏欲睡了。

“跟只小耗子似的，动不动就喊疼。这样娇气，功夫如何能精进？”

江潮音专注地按着每一处酸痛的经络。窗外月光如水，落在房中两人之间。

气氛静得奇妙，连彼此呼吸都变得清晰。程湉忽地偷眼看了他一眼，却与师父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那眼里没有训斥，也没有笑意，只是一种看不透的沉静。

程湉忽然低声道：“我背也痛，师父帮我看看……？”

他衣襟被掀起，露出一截细白的后腰，微微颤着。

江潮音指腹沿着脊骨向下，骨节分明的手在那片肌肤上缓缓滑过。每一寸都像量过似的准确，又偏偏透着某种迟疑。

“别乱动。”他按到腰窝处，指节微微一顿，却没再深入。只是默默将衣襟拢好，手掌覆在程湉后腰，久久未动。

再看向程湉时，眼光已如雨后初静的湖面，只是伸手轻轻地摩挲他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