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

本文为创新作文大赛初赛一等奖获奖作文

既然不能阻挡您老去的容颜,为什么还不能挽留这无情的岁月?

那年春天,树木刚刚抽出新芽。我三岁,您六十一岁。身为高中数学老师的您,精通俄语,更让人佩服的是,您还能写一手好字,尤以《兰亭集序》最为传神。我从未上过幼儿园,但您为我开设了一所名为“爱”的幼儿园。这所幼儿园有着普通幼儿园的一切,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您亲自为我诵读《三字经》《弟子规》这样的儒家经典,还精心挑选了识字卡,使我的识字量较同龄人要大得多。仍记得您每天都会手把手地教我练习书法,您的手上虽布满皱纹,却强劲有力。“横、竖、撇、捺”各种笔画应运而生,灵动自然彰显到了极致。是您,让我领略了汉字之美,由此爱上了书法,并使它成为生命中不可割舍的一部分。

在我看来,您做的菜超过任何一家大饭店的行政主厨,比他们做的要好吃一万倍。您为我做过好多菜,大都随着时间的流逝淡忘了,唯有炖鱼,是我念念不忘的最爱。您挑了那条最活泛的鱼买回家,将鱼清洗干净,准备好葱姜蒜和辣椒。您一个人,指挥着这场美食的大合唱。中途,您还喜欢加点白酒,使之更香醇。鱼还未出锅,香气早已四散蔓延,足以挑起我的味蕾。出锅后,轻轻夹起一块鱼肉放入口中,嫩,鲜。


那年夏天,树木葱绿繁茂。我七岁,您六十五岁。我即将升入小学,您为我准备了文具。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微风很暖,您把我叫到房间,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孩子,你就要上小学了,这以后,你将会遇到许多困难,我也不可能永远在你身边。面对困难,弱者将它视作不可逾越的鸿沟,而强者将它视作逐梦路上的垫脚石。以后的路还要你自己走,我为你准备了一些文具,也算是一点儿祝福。”我接过笔袋,忽然感觉它好重。原来,那是您爱的力量。我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带着亲人的希望”,它分明是一种责任、一种担当。在我生命最开始的几年中,您教会了我太多。这比任何一所幼儿园教授的都更为宝贵。


那年秋天,树叶由绿变黄,飘飘而下,点染了整个世界。我十一岁,您六十九岁。我没能抵过寒流的侵袭,得了感冒,各种并发症也随之而来。昏沉中,您匆匆赶来,摸摸我的额头:“怎么这么烫?”我说:“是您的手太凉了。”您一惊,将两手反复摩擦至温暖,开始给我按摩。年龄与力度并不匹配,您按摩总是那么恰到好处。您对穴位总是记得那么清楚,在您的一点一按一揉之间,我身体的各种不舒服统统烟消云散。头疼逐渐缓解后,您提出下一会儿跳棋,而每次下棋总是有许多欢声笑语。这一次,我学着您的方法给自己架桥,不落下任何一枚棋子。您说:“人生如棋,怎么走全在自己,你完全有掌控自己人生的能力。”您用通俗的语言,将一个大道理诠释得如此简单。


那年冬天,树叶早已不存,树木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我十五岁,您七十三岁。我已从儿童成长为少年,您却罹患阿尔茨海默症。您忘记了好多东西:忘记了数学知识,忘记了俄语,忘记了书法运笔……您再也不能为我炖鱼,再也不会为我按摩,再也不可以和我下跳棋……四年的光景真的好快,它将一切改变。我看着眼前的您,深感眼前之人已非昨日,熟悉的面容后,借宿的是一副陌生的灵魂。

如今,我总会怀念起那些已全然逝去的时光,一幕幕情景始终徘徊在我的脑海。相隔千里在外求学,总忘不了向母亲询问您的情况;放假回家,也第一时间去看望您。您有时会忘记我是谁,只是笑眯眯地看着我。或许您讲过的道理自己早已忘却,但我会永远记得……我愿用一切,换回曾经的您。

那些年,树木历载诸多春秋。我在慢慢长大,而您,在慢慢变老。虽然您忘记了许多,但我仍愿牵起您的手,陪您度过一个个夏夜和午后,就像那些年,您对我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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