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记忆
星期天,母亲和妻子做了荠菜馅饺子,我不由得想起小时候挖荠菜的情景。
吃过早饭,提着小篮子,跟着哥哥姐姐来到村东的麦田。
初春的清晨,太阳刚刚爬上河边的树梢,背阴的河沟里还残留着薄冰,河面上飘荡着一层轻纱。
土地已经解冻,踩上去软软的,留下浅浅的脚印。
麦苗还没有完全舒展开,披着一身白霜,在微风中轻轻抖动。
挖荠菜可不是简单的事情,它们差不多都和麦苗混在一快,也是微黄的绿色,小小的一朵趴在地上,我必须弯下腰仔细搜寻,才能找到它。
偶而遇到一棵,远远的就能看见,长的高高大大,中间的细梗顶着一簇谷粒大小细碎的白色小花。
真奇怪哥哥姐姐居然没有看见。
回到家,奶奶捡着我挖的荠菜,笑的满脸都是皱纹,“荠菜开花就老了,不能吃了”。
最初发现春天到来的是柳树。
先是灰暗的枝条泛起油亮的淡青色,细细一看,上面还有一些黄米粒似的突起。这时,取一段光滑的细条,将表皮揉搓松了,抽出中间雪白的木芯,就成了一支柳笛。细一点的能吹出小鸟唱歌的声音,粗一点的吹起来象老黄牛在"哞哞"的叫唤。
可惜很快小突起变成了嫩绿的尖芽,用不了几天嫩芽又变成了碧绿的细叶,还吐出象绿色的小虫子一样的柳穗。细疏的柳条也变的沉甸甸的,在风中欢快的舞动,整棵树都成了翠绿的颜色。
柳笛是做不成了,但可以采一些柔软的柳条编成草帽,戴在头上,在大柳树下玩小八路抓特务的游戏。
老屋的房檐下,住着一窝麻雀,每天早晨,我都被叽叽喳喳的叫声吵醒。
窗外的杏花正在盛开,一群小麻雀在花丛中嬉戏打闹。那都是今年刚孵出的小鸟,尖尖的小嘴上鹅黄的颜色还没有完全褪去。它们战战兢兢地抓着树枝,小心翼翼地在花枝上跳来跳去。不时有粉白的花瓣被鸟儿碰落,象飞舞的雪花。
我躺在床上,眯着眼睛,仿佛看到枝头挂满了黄澄澄的杏儿。父亲站在高高的梯子上,母亲笑眯眯地站在树下,端着盛满杏子的竹筐。我的口水不由自主的流了出来…
不知哪一年,有个亲戚来串门,说起杏树对着窗户风水不好,于是老杏树被砍掉了。
墙外的大杨树也开花了。好象一夜之间,高高的枝头上挂满了暗红色的“毛毛虫”,肥肥的、软软的,在微风中快乐地扭着。
哥哥兴奋地爬到树杈上,用力摇晃着树枝,“毛毛虫”簌簌地落下来。
我和弟弟妹妹们一哄而上,不时有杨花落在脖子里,也顾不得了,只管在下面疯抢着,一会儿手里就满满的盛不下了。
姐姐端着竹筐招呼,“快来快来,都放到筐子里,奶奶等着要呢”。
一群小孩子红朴朴的脸蛋都笑开了花,因为中午的餐桌上,一定会有一盆热腾腾的黄豆扁炖杨花。那香味,我仿佛现在还能闻得到。
春天的脚步是缓慢的。
脱下厚重的棉袄棉裤,换上薄棉衣,最后再换上更轻薄的夹衣。
春天的花儿是渐次开放的,“桃花儿开,杏花儿败,梨花一路跟过来”。
春天的美味也是一道接着一道。
当换上夹衣一身轻松的时候,榆钱儿就可以吃了。
一串串榆钱象碧玉一样,沉甸甸的压弯了枝头。找一根长竹竿,钩下一串,捧在手心,一片片鹅黄色的榆钱娇翠欲滴。摘几片放入口中,清凉甜香,沁人心脾。最经典的吃法是和上玉米面蒸窝头,金黄的颜色夹着丝丝碧绿,看着心就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