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恼怒间,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蓝色的身影顶着大雨往我这边疾驰而来。
不是舒晴还会是谁?
我赶忙解锁车门。
舒晴湿漉漉地坐上来,像一只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布娃娃,被雨水淋湿了的裙子紧贴在身上,玲珑毕现。
“这么大的雨,你打个电话呀,我车里有伞。”我冲她说,“要不要开暖气吹一下裙子,别感冒了啊。”
“不用不用,我没这么脆弱。”舒晴摆了摆手,然后解释道,“刚才和一个老人家视频聊了半天,手机很快就没电了。耽搁太久了,我怕你等得着急。”
“就是等到天荒地老,我也无悔无怨啊。”我心里的阴霾因为她的去而复返一扫而空,不禁眉头一扬,轻笑着说。
但我内心狠狠地鄙视了一番自己,刚刚还在骂人家骗子呢,我咋这么虚伪?
舒晴不说话,递给我一摞钱。
我注意到,她右手中指的第一个关节侧有一处暗黄的老茧。
“咋啦?”我一头雾水。
“我只借三千。”舒晴说,“多的还你。”
“哦哦。”
“有个事儿。你......拜托你跟我上去一趟,方便吗?”在我往包里装钱的时候,舒晴望着我犹豫地说。
“上哪去?”我问。
“去看看我妈。”
“我跟你一起去?”我心里一片茫然,完全不明白她什么意思,“我什么身份呢?男佣?闺蜜?还是别的?”
“别闹,和你说正事。”舒晴垂下头,眉毛一弯,羞答答地欲言又止。
“咳咳。”我正襟危坐,就像下属等着领导派发任务,“你倒是说啊。”
“我妈一直催我找个男朋友,但是......”
“这么快,就见丈母娘了?”我立即明白了她的意图,“让我假扮男朋友,是吧?哎呀,你眼睛真毒,对这个角色,我太有经验了。”
我嘞个去,我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呢?这妞儿也太自私了吧,钱借你了,就不管你家大爷了?算了,反正也没什么办法,与其一边干着急,不如先帮帮她。
“说真的,能帮帮我吗?”舒晴红着脸,略带迟疑地望向我,“我妈催我好多年了,我从来都只是给她承诺,却一直没实现过。明天就手术了,我希望给妈妈一些力量,最起码让她高高兴兴的。”
“这事儿有什么困难的?以后就我了,其他人我还真不放心。”我爽快地应允了她,然后又涎着脸,贱贱地说,“友情提示,千万不要弄假成真啊。”
舒晴像耳聋了一般,并不回应我。
“先说好,就这一次啊。”我继续说道,“跑跑龙套可以,演主角我终究不太合适,你懂的。俩媳妇儿可以有,俩丈母娘,我孝敬不过来。当然,如果你能说服你妈,或者经常请我吃饭、约我看演出什么的......”
舒晴还是一声不吭,像对我的这些废话免疫似的。
我撑着伞,和她先去医院的超市买了个果篮,然后才一起上住院部。
路上,舒晴泪眼朦胧地告诉我,她妈妈患的是肺癌,中期。
起初有点闲歇性的咳嗽,以为是普通感冒,就随便吃了点药,但时间一长却总是未见好转,直到发现咳血伴呼吸困难,这才检查出问题。
“只要不是晚期,彻底治愈的希望就很大。”我柔声安慰她说,“事实上,很多晚期病人,也有熬上十年八年的,甚至更久,也还有一些人彻底没了癌细胞。现在的医学挺发达,只要配合治疗、合理膳食、加强锻炼、乐观面对,都会好起来的。阿姨那么坚强勇敢的人,这病打不倒她。”
“我也这么想。”
“她自己知道吗?”我问。
“我就是想瞒也瞒不了啊!她主动要看检查结果。”舒晴回答说,“我妈是老师,脑瓜子比我还贼呢。”
“你也是做老师的吧?”我想到她手上的老茧,以及她和我聊到王小波,突然顿悟道,“教语文?”
这年头,除了老师以外,好像没什么人长期握笔了。
长期握笔的人,中指指关节位置必然生成厚厚的茧皮。
“啊?你怎么知道的?”舒晴闻言,双眼瞪得像一对铃铛,满腹狐疑又惊诧万分。
“我会摸骨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