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韫之南
多年后,在和大哥江岳喝酒时,大哥问他是否后悔过。他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地抽烟。
这些年,他越来越瘦,一度让父母很担心他的身体。
在父母家的阁楼一角,堆放着很多幅油画,其中最多的是海景画,但大部分都没有完成。
江岳明白,那是弟弟今生永远的遗憾。
那年,江山在叶枫上大学的R城呆了三天。三天里大哥、大哥的女朋友和叶枫陪他吃遍了她经常在信里和他唠叼的美食。
在他离开的前一夜,他和她在她学校的录像厅看了一晚张学友和张国荣的演唱会。
她告诉他,她们寝室的女生一半喜欢张国荣,一半喜欢张学友,而她迷恋张学友和陈百强。她还帮电台的DJ写介绍陈百强歌曲的文案,竟然被采用了。她说在音乐节目里听到自己的名字,还十分兴奋。
当她说起这事时眼睛里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江山都被感染了。回到学校后他还专门去买了盘陈百强怀旧金曲。
那年的某一天,张学友来到叶枫读大学的城市开演唱会。当时听说歌神会到学校里来转一圈,叶枫兴奋极了,后来并没有等到。
叶枫刚准备和琪琪去学校录相厅看巜飘》,林钰轩(小六)却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叶枫,走,跟我走"
"去哪呀,林钰轩,你怎么跑我们学校来了?"
"边走边说吧,要不来不及了"
他对琪琪说:"这位同学,我是叶枫老乡,我找她有点事,对不起了,你自己先走吧"。说完就拉着叶枫往前跑。
"林钰轩,你什么时候成我老乡了?"
"别废话了,再不走张学友要开唱啦!"
"什么?去看演唱会?"
"别太感动,速度,我骑车驼你去"
"你的车呢?"
"停在你们学校门口了"
可出校门一看,哪还有什么自行车呀。他们挤上公交车,可才走了二站地车就走不动了,体育馆路已经限行了。他俩拉着手狂奔。好不容易才挤进体育馆,一万多人,他们的票却在最后,基本连舞台都看不到。坐在塑料凳子上保安还不让站起来。
对于叶枫这个山丫来说,能亲眼看到歌神,早就兴奋地晕头了,哪还管远或近。
那时还没什么荧光棒,最后唱祝福时,全场点亮的是蜡烛。万人大合唱的场景,一生难忘。
就因为这场演唱会,小六打败了老蒲,成为了叶枫的男朋友。
当叶枫给江山说起那场演唱会时,江山在QQ上嘲讽她:"原来你这样肤浅呀,被一场演唱会就收买了"。叶枫回复了三个鬼脸:"我就这样肤浅,哪有江公子来得深刻!"
多年以后,江山一个人在北京看了张学友的演唱会。
"小枫,其实我不但想陪你去看海,也愿意陪你来听学友哥的每一场演唱会"
当《她来听我的演唱会》旋律响起时,他忍不住哽咽出声,现场声浪完全掩没了他。
她说:"你太瘦了,快戒烟,多吃饭"
他说:"你胖得像个圆球了,叫他少让你吃点"
当年,叶枫的信总是写得很长。她喜欢吃喝玩乐,喜欢唱歌跳舞读书写字,甚至还和男生去踢足球、打篮球。她总得意的说"吃喝嫖赌"自己可能只是没嫖过。看信时江山想如果她在身旁,一定狠狠敲打一下她那天马行空的小脑袋。
有一次她神经兮兮地说她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书上说,有一种女生,脖子上有痣,是因为前世有一段未了缘。她在过奈何桥时坚决不喝孟婆汤,小鬼们拿她没办法,就在她脖子上留下一颗痣,希望来生前世的那个他可以认出她来。江二,昨天我发现我左边脖子上有一颗痣哦,还很大"。
江山看信时摇了摇头,说:"幼稚"。
她说她的一个姐妹超喜欢张国荣,说要不要介绍给他当笔友。他冷漠地回信:我们理科生不好这口!
她的来信江山都会看上好几遍。她总是有那么多事可以说那么多问题可以问,可她怎么从来不会想他和她之间倒底算什么。难道自己在她心中,也和她的那些笔友没什么区别?站在操场边上看信时,江山总会气愤地踢小石子。
毕业前,他收到她最后一封信,信里有一张照片,她和那个东北男孩站在大雪纷飞的沈阳故宫前,他们笑得那样开心。
"或许,他就是你的前生未了缘吧"
他没有再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