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风雨飘摇

“孙秀这个混蛋！他这是给自己选美女吧？一个穷酸暴发户，刚有点权力就公然抢夺他人妻女。你滚回去，告诉他，绿珠是我石崇至爱，任何人都休想得到她！”石崇怒目圆睁，全身每一根汗毛都立了起来，脸部的肌肉一阵阵的抽动，粗重的喘息声隔着一个院子都能听到。

“孙大人现在官居中书令，大权在握，而您现在赋闲在家，贾皇后也死了，朝廷里也没什么人能帮您，您为了一个歌姬，得罪了当权者，实在是不值啊。而且您和孙大人本就有仇，旧怨未解，又添新恨，这样岂不是在惹祸上身？实话跟您说吧，如果石大人献出绿珠，或许可逃过此劫，否则，后果难料。这偌大的金谷园，如果就此毁了，所有人都会惋惜的。除了石大人，也没人配得上这金谷园了。”宦官拜倒在地，叩头说道。

“我意已决！我石崇如果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要这金谷园还有何用！活着还有什么意义！”石崇一扶衣袖，转身上楼。

“大人何苦为我这样！”绿珠在楼上目睹了这一切，泪水在眼睛里打转。

在一个萧瑟的夜晚，一大群全副武装的士兵来到了金谷园，一同来的，还有孙秀。他就是想过来看看石崇落魄的惨状。自己当年得罪了石崇，从此便落魄不已，今日能看见仇家被自己逼上绝境，孙秀的实在高兴极了。此时石崇正在楼上和一群宾客纵情饮酒。孙秀带着士兵冲上高楼，推开房门。只见石崇怀里正依偎着一个佳人。这名女子双腿修长，玉指如葱，腰肢纤细，皮肤白皙又有光泽。还没看到脸，孙秀的心已经在颤动。等到看到这女子的面容之时，几乎所有人的心头都是一颤。那绝不是人的脸。纵然用最好的璞玉雕琢，也不及这张脸的万一。孙秀见识过的女子不少，但绝没有哪个女子像眼前之人这样，清丽脱俗，媚而不妖。这女子不是绿珠是谁？孙秀瞧的有点呆了，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把绿珠交出来，你还有条活路。”孙秀满脸狞笑着，指着石崇说。

“你休想！”举着酒杯正要饮酒的石崇一摔杯子，右手轻抚着绿珠的脸，正色说道。“我是因你而获罪啊。”石崇转过头来，对绿珠说道。“可是这又如何呢？为了你，我甘愿如此。”两人四目相对，泪水滚滚流下。

“多谢大人。绿珠在您府上多年，承蒙您的厚爱，绿珠此生无以回报。大人既然因为我而获罪，绿珠也只有一死才能回报您对我的爱！”说罢绿珠站起身来，推开众人，从厅内直冲出去，纤足踏着栏杆，纵身一跳，从高楼上坠了下去。楼外月亮正圆，绝世佳人却香消玉殒。

绿珠没有等的太久。石崇和他的好友潘岳在刑场上，看着台下的人群，遥望远处的金谷园，连声叹息。“到现在我才明白，钱财美景不过是身外之物。早知如此，就不该建这金谷园。”石崇说道。

“园子都建好了，说这些有什么用？时光不能重来，我相信会有人记得我们和金谷园的。”潘岳淡然说道。

“我们死后，金谷园可能会被毁掉吧，而我们就算被人记住了，也没什么好名声的。不过你可能会好一些，毕竟陆海潘江，谁人不知。”石崇摇摇头。

潘岳抬起头，淡淡地一笑。对他来说，已经没什么可遗憾的了。

午时已到，开刀问斩。石崇和潘岳，以及他们的家人都到了绿珠的那个世界。他们只是第一批知名的牺牲品，而无数的不被人知的牺牲品则湮没在尘埃中。这些人的命运比石崇潘岳还要悲惨的多。几年之内，起兵的齐王、长沙王、河间王以及成都王先后殒命。晋王朝的精锐部队也在血腥的内战中消耗殆尽。

慕容翰手托着腮，眼前浮现了这一幕幕惨象。

“如果不是晋王室内乱，刘渊怎么可能会有机会，趁机崛起？匈奴五部虽然强大，但比起数十万精锐的中央军，实在不值一提。”慕容翰心里想。“不过刘渊也是一代豪杰，换成别人，可能有了这个机会也未必能行此大事。”慕容翰走向父亲的房间，一边走，一边在思索。五年前，匈奴贵族刘渊自称大单于，建国号汉，向晋王朝进攻。而就在同一年，慕容翰的父亲，慕容廆也做了一件令他颇为得意的事

“当时宇文部大将宇文云领军进犯，声势极为浩大，要把我们一举消灭。我们当时力量虽然不强，但也不会束手就擒。既然宇文云的精锐难以抵挡，我就避其锋芒，派遣主力部队袭击宇文云的偏师，大获全胜。宇文云没了后继，也只能撤走。”慕容廆缕着胡须，神色不免有些得意。

“这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打了一场胜仗嘛。父亲以前也经常打胜仗的。”慕容翰听了之后，撇撇嘴说。

“宇文部这是倾其所有，是准备一举要消灭我们的。父亲神机妙算，不仅打赢了战争，而且还挫了宇文部的锐气。这当真了得。大哥刚才想简单了吧。”慕容皝称赞道。

慕容翰瞟了慕容皝一眼，对父亲说：“我猜过程肯定不会这么简单。宇文部和段部天天嚷嚷着要灭了我们，每次都号称倾其所有。如果就这么挫败了宇文部的计划，估计父亲也不会这么得意吧。”

“不错。战争还没完。被我击败的那支偏师的首领宇文延心里不服，回去后非但没有罢兵，反而纠集了十万大军，一下子就把我们的大棘城给包围了！”慕容廆的神情变得凝重。听到大棘城被敌人围困，两个小孩子也忍不住叫了出来。围城的惶恐，仿佛就在昨日。他们虽然记不清当时具体都发生了什么，但城中百姓的哭泣声，依旧回荡在他们的脑海中。

“当时的情形你们都有印象，我就不多说了。总之结果就是宇文延的大军被我打败，不禁如此，他部下的辽东汉人孟晖率领数千户居民也投奔于我。”慕容廆再次讲到了得意之处，脸上浮现出了笑容。慕容芷拿起水壶，给父亲和弟弟们倒上水。

“芷儿当时也立下了不小的功劳呢。”慕容廆对慕容芷说。“你来讲讲自己当时干了些什么。”

“姐姐当时干了什么呀，我就记得好像有个晚上姐姐出去了一会儿，没记得有什么啊。”慕容翰挠挠头。

“其实没什么了，我也就是一个人潜入敌营，干掉了宇文延的心腹谋士，杀了一员大将，抓了个舌头。”慕容芷微微低下头，轻声说道。

“宇文部未等开战，先损大将，折了锐气，次日交战，自然是一败涂地。从那以后，好长时间没再进攻我们。”慕容廆得意的说。

“可是，即使宇文部的实力虽然受损，还是比我们强。等到他们恢复实力，还会再来的。”慕容廆叹了一口气。“现在你们也都不算小了，也到了为你们的长辈分忧的年纪了。你们都有什么看法。”慕容廆的目光扫向孩子们。他想看看孩子们的水平。

“不用担心，敌人能恢复，我们就能发展的比他们更快。东西的敌人太强，我们就向北。北边的扶余人软弱可欺，人口却很多。等时机成熟，我们就向北进攻。”慕容翰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一个个就知道胡吹大气。都这么大了，吹牛都不打草稿的。我就不信一个女人再厉害能厉害到哪里去。至于向北进攻的机会，都不知道哪年哪月了。”慕容皝冷笑道。

“老三，怎么说话的？就这么跟你的兄长大姐说话？这么多年的书都读哪去了？”慕容廆厉声斥责。

 “算了父亲，老三年幼，不懂这些道理。”慕容芷赶忙劝阻父亲。

“我要你说好话？你又不是正室所生，年长怎么了？”慕容皝毫不领情。“年纪这么大了，都该出嫁了，还窝在家里，羞不羞。”

慕容廆抄起一张面饼，劈头扔了过去，正糊在慕容皝脸上，面渣汤水淋的到处都是。“老三，以后再这么说话，可不是一张面饼的问题了。”说完，慕容廆刷的一声拔出匕首，插在案头。“嫡子也有兄弟姐妹，你给我记住了。”

 “芷儿不愿嫁人，就陪在我身边，想什么时候出嫁就什么时候出嫁，想嫁给谁就嫁给谁。现在到了练剑的时间了吧。”慕容廆示意她可以走了。慕容芷也提剑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慕容廆看到女儿回去后，按住匕首，用力下压。案几的一角应手而落。“你们给我记住，慕容家的人绝对不可以手足相残！”慕容廆脸含愠色。

慕容翰走回自己的书房，翻开书，南边的晋王朝，已经风雨飘摇。就等一把烈火，来点燃这堆已经丧失任何水分的干柴。想起姐姐离去时的样子，慕容翰好像明白了些什么。窗外一轮满月挂在碧空，如水的月光照耀着庭院。慕容翰走出书房，抽出长刀，挥舞了起来。使满一百零八招之后，放下，入鞘，又回到房中。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