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国站在工厂车间的窗边，汗水顺着额头滑落，浸湿了衣领。窗外的天空灰蒙蒙的，像是被一层厚重的雾气笼罩着，连空气都变得粘稠。车间里的风扇嗡嗡作响，却吹不散这股令人窒息的闷热。他抬手擦了擦汗，目光落在墙上的挂钟上——下午三点，还有四个小时就该他值夜班了。
这时，车间主任匆匆走来，告诉他传达室有他的电话。李建国心头一紧，快步走向传达室。电话那头是老家的邻居王婶，声音急促而慌乱，说他父亲早上突然晕倒，现在躺在床上起不来，让他赶紧回去看看。
李建国握着电话的手微微发抖。父亲一向身体硬朗，怎么会突然晕倒？他来不及多想，匆匆请了假，又去找同事张明帮忙代班。张明是个热心肠的小伙子，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李建国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骑上自行车就往老家赶。夕阳西下，天边的云彩被染成了血红色，像是预示着某种不祥的征兆。他蹬得飞快，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后背的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到家时已是晚上八点。父亲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但精神还算好。看到儿子回来，老人勉强笑了笑，说自己只是天太热，有点中暑，休息一下就好。李建国松了口气，打来井水给父亲擦身子。夜深了，他躺在儿时的床上，听着院子里虫子的叫声，渐渐睡去。
凌晨三点多，一阵剧烈的晃动将他惊醒。床在摇晃，房梁发出吱呀声，墙上的灰簌簌落下。李建国猛地坐起来，听到外面传来轰隆声和人们的尖叫声。他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一把抱起父亲往外冲。院子里的老槐树剧烈摇晃。邻居家的房子轰然倒塌，扬起漫天尘土。
天亮后，李建国站在废墟上，看着满目疮痍的村庄，双腿发软。如果他没有回来......这个念头让他心头一紧。突然，他想起了张明。工厂的办公楼是五层高的砖混结构，如果......
他不敢往下想，匆匆安顿好父亲，骑上自行车就往城里赶。一路上，到处都是倒塌的房屋，哭喊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绝望的气息。
到了工厂，眼前的景象让他心如刀绞。办公楼已经成了一堆瓦砾，救援人员正在废墟中搜寻幸存者。李建国发疯似的冲过去，徒手扒开砖块，喊着张明的名字。他的手指被碎石划破，鲜血混着泥土，但他浑然不觉。
三天后，救援人员在废墟下找到了张明的遗体。李建国跪在地上，双手颤抖，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块石头，发不出声音。阳光刺眼，照在废墟上，反射出刺目的白光。他抬头望向那片倒塌的楼房，恍惚间仿佛看见张明站在车间门口，笑着朝他挥手，说：“快回去吧，老爷子要紧。”
李建国的视线模糊了，泪水无声地滑落。如果那天他没有请假，现在躺在这里的就是他。命运像一把无情的刀，轻轻一划，便将生命割裂成两半——一半是生，一半是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