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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这就是高三

字数：2241

时间：2016-8-11

1.

两年来，我们一直在攀登一座险峻的山峦，山脚下的路很平缓，我们拾阶而上，来到了一扇低矮的木门前，推开它，我们才发现剩下的这段距离山顶的路那么崎岖蜿蜒，这就是高三。

郭老师在高三的第一天就召开了班会，她给我们念了篇名叫《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的文章，读完后她说她会在接下来的三百多天里尽量对我们狠一些，我们更要对自己下狠心。

我们到了要经受风雨和冲击的时候了，我们要开始和外省、外地、外校的学生争，甚至也要和相处了两年的同学争，为了自己。

我听着那些让人热血沸腾又直击人灵魂深处的句子，嗓子眼儿有些发痒，顺着脊椎而上的是恐惧和担忧。最后一年了，我看了一眼男生们凑钱买的放在徐春殷书桌下面的篮球，头上的灯管还有早上各科老师发下来的第一批卷子，沉默了。

袁小丽，她为高三做好准备了吗？

开学第二周，学校就举行了第一次月考，我们已经开始被改造成一台台泛着金属光泽的考试机器。有些同学还会保留着原来记忆的智能芯片，有自己的思想，但也有一些人彻底沦为没有感情的钢铁。

大家都没能像原来准备期中期末考试时那样，腾出大把的时间来备考，纷纷被赶鸭子上架，走进了考场。各个高三班级的布置都很“惨烈”，每个角落都塞满了卷子，像是出殡时有人把纸钱洒了一地。

那些毫无色彩的纸张无孔不入，桌洞里装不下就硬塞进去，有一些被压得惨不忍睹，拦腰折断，支离破碎。这番景象没有让我感到不舒服，因为14班也这样，我只不过是从一个盛满了试卷的高三教室来到了另一个这样的教室，完全没有陌生感。

月考成绩很快就公布了，连一天都不到。看着试卷上的分数，我感到有些恶心，这些数字已经让我审美疲劳了。

语文131，数学76，英语139，在过去的两年里，我几乎隔一段时间就会看到这几个数。我人生存在的意义就为了得到这些数字，对，高三之中，我每一次的努力就仅仅是为了这些数字。

我能看出来，有些女生已经蠢蠢欲动了，她们的眼睛里燃着一团火焰，向我射来，她们抢班夺权的念头不是一天两天了吧？我看的出来，她们牟足了劲儿要蚕食掉我的优势，成为一群疯狗，然后开始撕咬我。

我正想得入神，“杨小和，我就说你是属狗的吧？你的口水流到我桌子上啦！”徐春殷在一旁大声抗议。

班里哄笑着，那些女生也回过头来冲我笑，她们的笑容像极了奸诈的巫婆，那里面投射出了诡异和阴谋，她们一定在半夜清冷的月光下磨着刀，就等我放松警惕的一刻给我一下子。我已经有了轻微的被迫害妄想症，感觉校园里危机四伏，像一片弱肉强食的丛林，我马上就会被猛兽毒蛇咬碎骨头。

2.

转眼到了12月，我紧张过度的神经随着高三生活的推进减轻了一些，最起码我不是看谁都像图谋不轨的坏人了。我依旧让张明睿给我辅导数学，我真的有些后悔原来没有重视这门科目，我应该早一点开始恶补的。

郭老师也不止一次说过我偏科的问题，但我总是有恃无恐地用其他科目扶持着“瘸腿”的数学，但进入高三后，我发现这样不行了。她果然开始对我们，尤其是对我和袁小丽狠了起来，用最严苛的方式给我们俩的卷子评分，而且我怀疑她也让其他老师对我们不要心慈手软。

作文里有一个错别字，她会扣掉我们两分，她告诉我们西城的学生本来就没法跟实验、一中比，要是这种最基础的东西我们再被拉开差距，高考真的就玩儿完了。

为了高考不玩儿完，我开始逼自己挖掘潜力，我让张明睿从初中的一些数学知识开始教我。我把自己当成了一口烂锅，每天辛苦地对身上的缺口修修补补。还好高中没有证明全等三角形的题，那是我永远学不会的东西。

袁小丽也一样，她缠着地理老师为她补习这门弱势科目，她只能分得清左右，辨不清东南西北，一点学地理的天赋也没有。我们都太在乎高考，袁小丽一直想上一所好大学，而我一直想追随她去上一所好大学。

其实，像我们这样重视高考的人仅有一小部分，在班里能排进前20名的学生无一例外地踏上了这条布满荆棘的道路，大家忍着痛楚前进，谁也不敢放松，因为一旦掉队可能就意味着你再也无法追上来了。

老师们的主要精力也落在了这部分人身上，对其他学生多少采取了放任自流的态势，想想大家也曾同年同月同日踏入西城的校门，也像师兄弟般情同手足，如今却被区别对待，虽然很残酷，但这就是高三。

成绩不太好的同学提前卸下了让人苦恼的压力，高中前两年已经耗光了他们所有的耐心，他们不愿再让这种痛苦继续下去。旷课、不参加晚自习、沉迷网络，种种叛逆的行为都在这个节骨眼上一起爆发出来，麻醉着他们还未泯的负罪感。

班里有几个艺体生，他们要比我们更早地去面临一场严峻的考验——艺考，那是他们特有的救命稻草，一旦通过名校的专业课测试，就等于一只脚迈入了它们的校园，不必再像我们一样为了文化课去拼命。王登、王日哲还有乔龙都开始扎根在了画室或者体育场，枯燥地素描着花瓶、鸡蛋、沙发等不同形状的物体或者沿着一百米跑道来回冲刺。

还有一类人更加特殊，他们成绩不好，但不叛逆，选择安逸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在学校只有两种状态，睡着和醒来，别人都叫他们“觉皇”。一上课他就会“重度昏迷”，下了课他就无所事事地在教室里晃悠，那样子像极了到花鸟鱼虫市场闲逛的退休老干部。

一瞬间，我感到之前遮罩在我眼前的那层浓雾正一点点飘散，我终于看清了，在步入人生的某个特定阶段之后，岔路就会出现，大家唯一能做出的选择就是各行其是，各得其乐。每个人根据自己的想法和态度踏进了不同的路，这无关对错，也与他人无关。

我只要知道，我得在自己选择的那条道路上不断走下去，可能前面就有一片漫无边际的草地，浸泡在污浊的河水中，会把我的两脚泡烂，双腿泡肿，但再苦，我也不能落下，因为没有人会停下来等我。

因为，这是高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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