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半我从梦里醒来,指尖似乎还缠着未散的余韵——那是一首秦腔即兴曲的旋律,像渭水河畔的风,裹着黄土的温热,在意识里一圈圈荡开。
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被它勾住魂了。几年前初听时,那弦音里的苍凉与炽热,像突然撞进心里的一束光,从此便在歌单里住下了。反复听着不同乐器的版本:板胡的高亢里藏着棱角,二胡的呜咽里浸着回甘,直到听见古筝版——二十一弦上流淌的,竟是刚柔相缠的人世间,指尖拨弦处,既有“八百里秦川尘土飞扬”的豪迈,又有“雨打芭蕉落闲庭”的细腻。今早又聆听了两个多小时不同人演奏的版本。全网只找到三个打动我的老师。而我目前跟随的李老师弹的是最纯正地道的,也是最难的。有她的指导,总是一语中的,但我还需时日修补。
这几日练得狠了,左手按弦的地方磨出薄茧,指尖触到琴弦时,微微发紧的痛意让人又欲罢不能。听着渐趋流畅的乐句,才懂这皮肉之苦原是与曲子的对话——你肯熬住这分磨,它才肯把魂儿掏给你。老师课上也说,弹好这个曲子,肯定要受点皮肉之苦。
窗外的天渐渐泛白,忽然觉得,所谓热爱,大抵就是这样的“执念”:明知完美演绎尚需时日,却甘愿为一句按滑音耗上几日,为一个音准对着调音器上百次校对。秦腔的魂,藏在黄土高坡的褶皱里,也藏在古筝弦与指尖相触的刹那——那是刻进血脉里的共振,是听见某段旋律时,心里忽然涌起的,似曾相识的震颤。
那就继续磨吧。等哪天指尖的茧子能接住所有的情绪,等弦音里能淌出梦里的辽阔与缠绵,或许就会明白:所谓“完美”从来不是终点,而是在无数个揉弦按音的瞬间,终于与自己心里的那方天地,撞了个满怀。
痛也好,累也罢,这弦上的光阴,原就是给痴人留的温柔乡——且让指尖追着心走,总有一天,能在二十一弦上,奏出属于自己的,秦腔里的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