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水木清
六月天的炎热总是如影随形,追得人无所遁形。
“村东头的那家人的当家得神经病了”吃饭时父亲这样说。
“怎么会,不是说要好好照顾自家女儿吗?”母亲诧异道。
“昨天夜里一个人绕着山梁跑了一晚上,据说还没有穿鞋。”父亲边说边把牙签从嘴里扯出来放到桌边。
“到底是没有福气的人”父亲补充到。
他们口中的叔叔我是知道的,兄弟六个,排行老小,在他六岁时母丧,一家子大男人,没有人管过他,饥一顿饱一顿长大。15岁时外出学习开车的技术,舍得吃苦人又机灵,在20年前,改革开放的春风还没有吹到我们这个弹丸之地,那位叔叔已经开上了东风牌三轮农用汽车。谁家有个送粪运水的活,都得和他招呼一声。人又豪爽,左邻右舍无不称道。
谁在大街上遇见了,都得主动递烟。即使是村里的干部在他面前都得让着路,陪个脸。
村里的老辈人无不竖起大拇指,啧啧称好。“这个年轻人简直不得了,你看看,人家自幼丧母,还能有这等出息,实在是磨难里出人精。”
逢年过节他们家都不用开火,自有一些人陪着笑脸请他到家里坐坐。自然少不了喝几盅,有时候喝得有了皮肤病,身上斑斑点点,自己也不甚在意。人们劝他说少喝点酒,他潇洒地说“有酒学仙,人活着,就是个随性”。
隔了几年,村里人家陆陆续续也买了三轮车,人们也不需要叔叔去帮忙了,叔叔也开始种庄稼干苦力,有时候也开着车到城里去进一点小零食,回来时,小孩子们都围着一抢而空,这位叔叔带回了一个漂亮的阿姨,皮肤甚是黝黑,眼睛却出奇的大,出奇的亮,据说才19岁,没过几年两人生了个女儿。
他家的情况却不甚乐观,因为年轻时候仗着有开车的技术,没有学会侍弄田地的活计,自己又不爱下劳力,渐渐地生活不支,但饮酒的情况愈演愈烈。媳妇几次三番地劝说导致家里常常鸡飞狗跳,生活越来越一地鸡毛。
一年冬天,那个失望至极的女主人愤而离去,留下了六岁的小女儿。刚走时,常常见他喝醉酒红着脸直着脖子喊“要走走,妈的,好汉九妻,我还愁再找不下”,人们也劝说“消消气,大丈夫何患无妻”。
一两年过去托人打电话给女人,回过话说“失望了,不再回来了”。
生活每况愈下,酗酒的情况渐渐增多。在村子里和人们的关系也不再融洽,因为他酗酒后总会嚎啕大哭或是说一些“明年就发财”的豪言壮语,让人倍加反感。
他的生活长久陷入了一种自鸣得意或是愤世嫉俗的泥沼。
终于在这个闷热的六月,他瞬间垮掉了。突然想起他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有酒学仙”,依稀记得还有后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