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过后,我搬离了这个小镇,店铺口苏家花坊的两盏灯也让李叔收了下来。长安,这个我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现在终于可以离开了。
我还记得那个下午,下着蒙蒙的小雨,穿一身花影重重的衣,撑一把伞,在胭脂铺寻一抹嫣红,最后却丢了那支簪子。数天以后,一位年轻的公子将簪子送进了苏家花坊。
我从未见过如此明亮的面孔,以及在他面颊上徐徐绽放的柔和笑容。我多年来孕育的所有的欢喜在那一瞬间全部有了向往,逐渐的凝聚成一个清晰的模样,心底处慢慢蔓延上来的幸福感觉。我目瞪口呆,仿佛面对的是整个喜悦的泛着甜蜜的以后日子。
我曾经以为他的笑容就是整个世界的面孔。而我则是在他在空中升起的一朵轻盈的云彩,被他映红的一片绚烂的彩霞,我得意的愉悦的兴高采烈的游历着这世间的每一处风景,肆意的让脑海中的情感占据了所有的生活。
后来我才意识到,我其实是这片天空中存在的一块沉重的乌云,离它越近就越使他远离了阳光,越是挣扎越使得他暗淡,最终彻底地改变了天空的颜色。在这世界上的所有面孔中,我惟独见不到的是他的笑容。
于是我想清楚了,我试着挽救我的过错,重建我们的关系,将这种危险的摇晃停止下来。
人与人有时候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看起来离得那么近,仿佛就在身边,仿佛伸手就可触及,其实却相距遥远,永远不能心意相通。
我可以离开了。
数月以后,在江南的小镇有人在门口塞了一封信。
还记得长安街王家的胭脂铺子吗?从那以后,我一直在寻找你的眼睛,有一次,我在街角的解忧楼中,看着上阳节熙熙攘攘的人群,有一个姑娘抬头朝我看了过来。我认为她是你,非常冲动的,从酒楼上跳了下来,拉住她,问,是你吗?姑娘很害羞,低垂眼角,神色惊慌。直到后来在将军府看见你,我才知道,原来你就是那个有名的华安夫人。
你会觉得好笑吗?我曾以为,这一世怕是再也遇不到。我做得最后悔的事,就是托另一个人给你送了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