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歹毒的老女人看在你妈的份上才租给你一件鬼屋,还要比一般房间贵上一百块钱。”我说。
“是啊,他可精着呢!”刘光说。
他大梦惊醒,从床上弹了起来,同时抄起了空酒瓶。
“你……你是谁?别想吓唬我。我……我可是坐过牢的人。”他说。
“咳咳……我是你死去的大爷。”我嘶哑着声音。
“咦,声音有点耳熟。在哪儿?给我出来,明人不说暗话。”他说。
“你把灯打开,兴许就能看见我了。”
他慌张地打开了灯,朝我的方向瞅,径直走了过来。他神情愕然,现在的镜子还不至于让镜子违背反射原理。那么现在呢,做梦还是幻觉?不管怎样,他都要知道是什么情况。
他扇了自己一耳光,疼得真的,就算是真的,他也得面对。
“装神弄鬼,看我不把你砸烂。”他说。
“别别别,中元节的传说是假的。”
他停下动作问:“你怎么知道?你又是谁?”
我作了一个大胆的猜想:我长得和他一样。
“如你所见,我就是你。”
“鬼话连篇,你能是我,看我不把你砸烂。样子倒是一模一样。”
这样一来,就顺利多了。
“别不信,三年前的事总不会忘记吧?”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三年前,你干着出租车司机的行当。有一天,你在仁和医院门口休息,一个女孩上了车。后来,她死在了郊外楼顶。你应该清楚我接下来要说什么。这不是我们俩想看到的。”我坚定地说。’
随着镜中人的讲述,刘光的记忆也追溯到了三年前。
一个穿着病人服的女孩上了车,坐在了副驾驶位上,他觉得蹊跷,但没想太多。
“小……,去哪儿?”他吃了上次叫小姐的亏。
“随便去哪儿,只要离开这鬼地方。”一个泼辣的声音说。
“诶,你就不怕我对你动歪心思?”
“怕,就怕你不敢。”女孩说。
“三年牢狱之灾,换姑娘你一世清白,值了!”他眉飞色舞地说。
“嘘,我有传染病。”女孩凑到他耳边,说完轻轻吹了口气。
刘光闭上了嘴,连忙打开车窗。
过了半小时后,女孩看到了一幢废弃了的大约20层楼高的大楼。那儿原先是居民区。
“停,就这。”女孩说
“哎,你还没付车费呢。”
女孩走得快极了,像是要摆脱刘光的追赶。终于,在楼梯口处,他拦在了她前面。
“背我上去,多付你五百。”
“你自己不会走上去?”
“我是病人。”
“那更不行。再说男女授受不亲,你的病?”
“放心,我得的不是传染病。在医院闷得慌,出来散散心。”
“那也该由家人陪着出来。”
“废话少说,背不背?”顺便从包里取出钱包,抽出一沓钱。
“背背背,看在钱的份上,走一趟。加上车费一共五百二,现付。”
没有人质疑楼梯是否坚固?是否能通往楼顶?
这期间他们断断续续,爬到了第十层。
“蛇蝎美人,真想累死我!”
“呦……夸我美也得背着。你可是收了钱的,”她说,“不过这五百值了。”
女孩开始在他背上抚摸起来。正常人才不会对一个陌生人这样,你要记住,她是病人。
“下来下来。”刘光威胁说。吓得女孩赶紧收了手。
过了好一会儿,女孩说:“相信一见钟情麽?”
“不……不信。”他有气无力说着。
“我应该也不信。”
到了楼顶,他不管不顾地靠着一个护栏坐下,正对着夕阳。而女孩看了一眼地面和栏杆,犹豫了一下,没铺任何东西,坐在他的边上。黄昏的天光给远处的大海镀上了一层金黄。
女孩转向刘光,带着欣赏的目光,笑了笑。可身旁的人并不关注,只顾拿外套擦着脸上的汗。
两个人的相遇,只有一个人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女孩说:“来,喝瓶饮料。”
看见他喝了饮料,她觉得有必要心交给他了,主动开了话茬儿。
“小时候,我、外公外婆、妈妈还有舅舅就住在这栋楼里。对了,还有小黑球。”
“小黑球是谁?”尽管他很累,还是忍不住插上一句。小黑球让他隐约记起了事——黑猫的女主人。
“她啊!可是我们家的宠儿——一只小黑猫,”说着对他比划猫的样子,她急切展示自己,“团起来的样子就是个煤球。家里有一套旧黑皮沙发,你猜怎么着。”
“老是找不见他。”
“她刚来我家那会,可好玩。外婆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使,记不住东西。每次她窝在沙发上,就不免着急得在家里四处找,找啊找,一直叫着咪咪,她也不答应。别说外婆了,就连我母亲有时也找不到。过来好久,她才动了。她身上是有个小铃铛——可不动它也不响。叮铃铃,循着声,才明白过来。”
可幸福是转瞬即逝的。
“我和母亲习惯了,可外婆就不一样了。每天找啊找,要是她能一直活着,一直也不会厌烦。可……可它后来就没没了,不是病死,也不是老死。”她几乎哽咽起来。
“那它怎么死的?”他记起一只小黑猫。那时候在这小区花园里,他时常拿食物引诱它,借此机会逗弄,还被挠过几爪子。他总是不长记性,也不知道是不是同一只猫。
“就连我也不敢相信,是……是父亲活埋了她。”她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悲伤,靠在他的肩膀上哭了起来。可她心里明白,她不能太过激动。抹完眼泪,接着讲。
“爸爸是个泥腿子,这是外公告诉我的。外公在的时候,不同意他俩的婚事。可我母亲是死了心的,就出了未婚先孕的事。外公才勉强同意,不过需要他去外面闯闯。就这样,在我百天的时候,他带着外公给的几百块钱下海去了。听母亲说,他是个温柔的人。小事听她的,大事两人共同决定。谈不拢的,一般都屈从母亲。”
“十二年后,他公司稳当了,就接我和妈妈搬了新房,也带走了小黑球。尽管陌生,但很快就亲密了起来。不论什么要求,他都会做到,当然,多数是我的要求。可突然有一天,小黑球失踪了。后来在邻居的告知下,得知她被父亲活埋了。我这才意识到父亲的变化,霸道,任性,还学会了撒酒疯,这都是以前没有的。”
“兴许是公司压力大。”
“起先我和妈妈也是这样想的,时间久了,也就不觉得这样了。他不单单对我,对母亲的态度也变得恶劣,时常不着家。大学的时候,我要学什么,交什么朋友,都得顺着他的意。他净介绍些富二代,说那才是‘钱’途,是未来。我读大二时谈了个男朋友,也被他唬跑了。”
“这就有点过分了。”
“我是不信鬼神的,可他给我的感觉就像是某个灵魂占据了他的身体,没有依据,也没有法子改变,就只能忍受着。反正女儿是迟早要嫁出去的,母亲难免受些苦,她也不肯离婚。就这样,一直持续到大学毕业,我找了他介绍的男朋友,不像一般的公子哥,样子眉清目秀,有几分男子汉气概。”她说,“我见了帅哥就走不动道,更何况是言听计从的,就比如你。”
“别……胡说,我可看不上你,丑八怪。”他撇过脸去,不让她看见。
“你慌了呢!”
“才没有……”
他故意岔开了话题:“接着讲啊!”要是没一点心思才怪,她可是有他初恋的样子。他愿意承担她的苦痛,聆听她的心声,同时祈祷她的病不重。
“你对我感兴趣了?他一直都隐藏的很好,没有暴露公子哥的形象。”
“他在欺骗你?”
“幸亏一场病,让我认清了他的面目。有一次,我们脑着分手。他说:‘分手就分手,有什么大不了。’我有点不甘心:‘你不感到心痛么?’‘心痛,我早就把心给了你,怎么心痛?’他说得撕心裂肺,好像真的一样。我跑过去告诉他:‘我们不闹了,再也不要分开了,好吗?’他也同意了。”
“嘿,骗小女孩的话。”
“是啊。就在那一晚,他差点得逞了他的阴谋,你该知道的吧?”
“是什么?”
“哼不知道算了。”故作停顿了一会,见他没反应,“我们找了个酒店,拥抱亲吻。我很快就拜倒在他的进攻下。我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的技术很娴熟,但也没拆穿他。他之前告诉我他没谈过女朋友。总觉得只要他真心爱我就够了。”她说,“衣服脱到一半,我紧张得不得了。突然,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剧痛,使我昏厥过去。我仿佛能够清楚地看到地狱的大门打开了一道缝隙。”
“多亏出了事,病不要紧吧?”
“说要紧也不要紧,活下去没问题。可我有点不乐意。”
“活着多好!”
“你不会明白的。刚住院的时候,他会来看看我。等检查结果出来后,他就很少来了。有一次,他看我像是睡着了,刚好有朋友过来找他,就听见他们说:‘又吃不到嘴里,就不用来了吧?’‘嘘,出去说。’之后看他们出去了,我悄悄贴在门口。‘你懂什么?我家公司还得靠他爸爸养活呢!’‘仁至义尽,别陷太深。’‘哪有,我每晚都有去找小月,那股浪骚劲——真妙不可言。’我脑袋嗡地一声,像一个晴天霹雳。我知道了真相,和他摊牌。他也就没脸呆下去,但还是偶尔回来看看,求得我的原谅。”
“果然,富二代都是一个样。”
“也不能这么说。谁还没有犯错的时候。我是原谅他了,不过他做不到那个前提。”
“那你的病?”
“很特殊,凭现在的医疗技术治不好。”
“治不好也得治啊!”
“你急了,就知道你会急,故意说给你听的。
”她故作调皮地捏了他的脸蛋。
“哼,我要把你送回去。”
“我不会跟你下去的。”女孩走到对面的护栏,准备冲着海边大海。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代媛。”
刘光怔住了。不会错的,这个特殊的名字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那可是他的初恋——一个小男孩的豪言壮语。可如今呢?她没能认出他,他也不打算告诉她他的名字,生怕联系上了,就断不掉。他知道,她不会属于他,尽管时常的记起,足够的思念,现实的鸿沟不可逾越。他只能浇灌着回忆来缓解这痴人说梦的妄想。此刻,他庆幸自己遇到她。
“你如果爱我,应遵从我的愿望,包括死亡前的狂欢。”代媛冲着大海喊。
“我如果爱你,绝不会让你享有孤独,木棉是你,身旁的橡树是我。”刘光也跟着喊。
“亲爱的,那虚假的陪伴怎能温暖我的怀抱。”
“这就够了,我的喜欢如星辰洒遍你的周身,只有星辉。”
“真够配合的。”代媛说。
“没有的事。”
“看,明明那么宽广的海,容纳不了一个人的生命,你说该是人的悲哀还是它的悲哀呢?”代媛指海说。
“没办法,人是属于陆地的。”
“那我呢?”代媛认真地看着他
“你当然属于陆地。”
“我该属于你。来吧,我的猎物。”有了第一次的心理,女孩放开了,不然非得昏倒不可。像八爪鱼一样贴在他的身上。
“你要干嘛?”他想推开他,可浑身痒痒的,燥热难耐。
“当然是做你想做的事了,小坏蛋。哦,对了,还有件事要交代。遗书在我兜里,这份证明应该会判你无罪。时间也差不多了。”
“你干了什么?”
“加了点药,怕你怂。”
“不……不,你滚开,我不要。”刘光自觉她不可侵犯。
“就认定你了,第三个试验品。”
他脱不开,药性驱使着他膨胀。半个小时后,身下的人眼睛紧闭,血色全无。他知道她死了,可现在不是哭的时候,盖上衣服,匆匆跑了下去。在楼下,他看见一辆豪车驶来,不知道会是谁来找。他无暇顾及,开车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