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在礼泉乡下,村边有一条小渠,每年夏季都会有清彻的甘河水通过小渠给村里灌溉。每到此时,很多女人都提着竹篮、脸盆在渠里洗衣服,小渠里爬满了嬉戏的小孩。每次放完水后我们就会在小渠冲刷的石子里找钢镚钱,谁捡到了就是莫大的欢喜,这条渠在记忆里留下了太多的欢乐。
那时候,村里住满了各家各户,上工,摘棉花,碾场,扬麦,村民们打趣说笑…生活非常丰富,又穷又乐呵。
后来,随着政策的变化,分产到户,我们家劳力不足,庄稼地总是不比人家好。我们兄妹几个都曾用架子车往地里拉粪,捡麦穗,熬夜剥玉米⋯这些活让人很苦恼,总是干不完,日子也总是比较窘迫。
我上大学的时候,我们村子的田地已经大多改为经济作物,以种苹果为主,收成显然比之前的庄稼好一些。记得有一年苹果卖了一、二万元,母亲喜笑颜开,反复数钱,说这辈子第一次见这么多钱。卖苹果的收入也成了我上大学主要的支撑。但苹果总是有季节性,不是每年都赚钱的,有时候外面的客户少,价位不好,烂在院子里,最终赔钱贱卖也是常有的事。这期间每年的秋假是最繁忙的时候,摘苹果,用农用车转回宅院里,一袋一袋按规格分装,放在不受冻的地方等候客商。在物流并不发达的当时,唯恐卖不出去、卖不上好价是每个家庭最大的焦虑,由此非常理解《卖炭翁》里"心忧炭贱愿天寒"那句话。
再后来,我们都经过自己的努力读书,上了大学,留在了城市,不再受农活的劳役之苦。为了不让母亲再受苦,也接她同住城里。脱离了多年的劳苦,我们慢慢适应了城市的生活。再回乡下,柴门不开,屋院凋落,已经很难再入住。我们的村子也和全国大多数农村一样,土地互相流转,年轻人大部分都外出求学,打工,留下村里的部分骨干和老弱病残、留守儿童。
这几年,政府扶贫、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村里安装了路灯,接通了自来水,部分村庄已经通上了天然气。家乡一步步改变,让人复苏了心底的记忆,开始期盼能够再回到故乡,撇开繁忙的工作,做一个劈柴喂马之人。希望有一个院子,种满花草蔬菜,躺在太阳下晒着打盹儿…
提起乡愁,儿子也是少小离家,在国外也深有体会。"小學的時候/鄉愁是一座矮矮的天橋/鐵五小在這邊/積木樓在那邊。/上了初中以後/鄉愁是一條寬闊的繞城高速/滻灞在這邊/曲江中海碧林灣在那邊。/畢業後/鄉愁是一片一望無際的汪洋大海/祖國在那邊/而我卻在這邊。"
几代人,生活的环境都发生了变化,各自都远远地看着。成长,是一种多么真实的感受。
现在母亲因为生病,已经许久不回乡下老屋了。平日里都是保姆照顾,我们也因为工作,难以亲自侍奉。龙应台的文字不断地敲打着为人子女的灵魂,我给母亲说:我把儿子供养大学毕业后,我亲自照顾你,好不好?母亲听了认真地点点头,说"奥”,我说你一定好好活,活过80岁,再过5年就可以了。这一次母亲听懂了,然后哇地一声大声哭了起来,狠狠地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