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与狗

        年前家里养了只狗,品种优良的中华田园犬,黄色皮毛,间有白色,乡下人取名字往往随便且接地气,以前给人取名也是本着贱名好养活的态度,更何况畜生,因此唤它大黄。

        说起这只狗,真是有无尽槽点。

        其一,长得丑。中华田园犬自然比不过什么阿拉斯加、金毛、牧羊犬等宠物,乡下人养狗无非是看中它能看家,凶,是最好不过了,这样家里的鸡鸭牛羊就不怕被偷,要是有人来犯,一口下去必定是二两肉呀!长得好看、打扮得花里胡哨的、都没有狗样的狗哪能做到呢。可是,一条狗它怎么说也是自家的一份子,不求像那些宠物狗一般可爱动人萌萌哒,它好歹也能看得过眼吧。而大黄终究还是让我不得不捂脸,丑,太丑了,这是养过的家犬中最丑的狗了,能与之媲美的相比只有二哈了(二哈:我......很丑吗!!!)。

        其二,身有残疾。它是爷爷带回家的,从孱弱的小狗长到现在这么健硕,小时候前腿还不知为何出了毛病,无法站立。爷爷本想实在养不活就重新捉一只回来,没想到它的命硬,几个月后,腿上逐渐有了力气,能够撒欢奔跑了,虽然现在还是能看出它的前肢有些怪异地扭曲着,但丝毫不影响它的生活。

        其三,目中无人。也许说法有误,它是只和爷爷亲近,这也算是让我感动又心酸的地方。按理说我寒假在家待的时间也不短,但在它眼中,家里除了爷爷之外都是陌生人,每次它无故冲着我狂吠的时候,我都怀疑我是不是回错家了。它像个战士一样誓死守卫着我称为家的领地和爷爷,对着爷爷摇尾示好,不让人侵入属于它的地盘,看着我完全就是陌生的敌对者,只要四目相对,它就会进入防备状态,一通乱叫。虽然被爷爷多次责骂,唤作“白眼狼”,但是依旧嚣张。

        每次它只要一凶我,我就会冲爷爷撒娇,让爷爷训它,然后在爷爷背后冲着它做鬼脸,心里乐滋滋地想:看,爷爷是站到我这边的,让你不听话,让你凶我,哼哼!后面突然顿悟,这样不就像和小伙伴争宠一样吗?实在有趣,长这么大,第一次和自家的狗争宠。也许是在此之前我家的狗对我都是极亲昵的,并不像这个“小白眼狼”一样,大半年了还不认识小主人吧。

        我也曾经试过向它示好,给它骨头,唤它名字,和它说话,但是似乎一点作用都没有。我坐在外面看书,它躺在地上自己消遣,突然和我对视,就会立马站起来冲着我吠个不停,反正我是一脸懵逼地看着它演戏,内心崩溃:大哥,我只是恰好抬头看了你一眼,为何,你就这样对我......

        远远地看见爷爷牵着羊群踏着夕阳而归,它立刻甩头就跑,摇着尾巴去迎接爷爷,时不时在他腿边打转求关注,我只能哀叹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原来也可以这么大。

        因为工作原因,爸爸妈妈都不在家,而我也因为在外地读书只能假期回家待上一段时间,奶奶又在我很小的时候不幸去世,所以只剩爷爷一个人守着偌大一个家。村子里的年轻人都出去闯荡,留下来的基本上都是老人、小孩,最热闹的时候也就是过年了吧。

        每次回家,爷爷会久久盯着我看,这时候我就知道他肯定又会感慨了:哎,这一头就剩我一个人了,连个说话的都没有,每天一个人吃饭,放羊,睡觉,还好有大黄陪着我......

        我不忍往下听,他说的这些我何尝不知道,但是,我竟无力改变这种现状,我们一家四口在一起吃饭聊天看电视的时光还是远在我上小学初中了,那时候,回不去的那时候,只能是回忆。

        我不喜欢大黄,原因很简单,它不喜欢我。我这个人就是这样,你喜欢我,我就喜欢你,你不喜欢,那好,我恰好也不会喜欢你。

        但是,我很感谢它。它太衷心,衷心到只对爷爷好。都说狗狗是人类最忠实的好朋友,这是毋庸置疑的,对于主人,它永远忠诚。大黄却是我见过的狗狗里面很独特的一只,只忠于一人,这让我很惊讶,也很动容。而同时,也十分庆幸,它只忠于爷爷一人,它的整个世界就是爷爷,而爷爷这时正是需要陪伴和信任的,他和它相互索取,相互给予,相互陪伴。

        这个老人很孤独,你恰好也是孤独的,那么,拜托,请好好陪伴在他身边,时间长一点,再长一点,等到你的牙啃不动骨头,走路颤颤巍巍,还要继续陪着他。对我凶点没关系,只对他一人忠诚便好,请让他成为你的全世界,守护他直到你也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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