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春秋,院子里就会涌现出大量的臭虫直往屋子里飞,对这种虫子我是很厌恶的,每每看到就会用一片纸做了它的“寿衣”,但这种虫子在临死前会释放出一种恶臭气体,闻了以后实在让人心里不舒服,老家也把它叫做“放屁虫”。
后来一位友人告诉我,可以把它装在瓶子里,它没有直接面临死亡威胁也就不会“放屁”了,于是我便照做了,只要在房里听到窗子被撞击的声音我便知道它已经“着陆”了,马上弹起来,抄起为它准备的瓶子,走着猫步逐渐接近,“放屁虫”应该是一种比较笨的生物吧,对于生命中的危机感知并不敏锐,所以总能顺利“请君入瓮”。
就这样每次抓完就随手放在窗台,有新伙伴进去后,总会在起初几天听到翅膀挥动却又到处碰壁最终落到瓶底的声音,过了一段时间我想起看看它们的状况,却发现一只都不见了,当时觉得十分惊奇,盖子明明是拧紧的怎么会不见了呢,晃了几下它们就全都落了下来,原来都聚集在了瓶口处,我一下子明白了,它们是能察觉到瓶口处的氧气最丰富,又或是盖子缝隙里的空气流动让它们知道那里是能够逃生的地方,在这种必死局里它们还抱有生的信念,我不禁开始正视他们。
但也并未因此就起了恻隐之心。
又一个下午,我在窗边随意翻动着书架上的书,突然听到瓶子里有动静,转头一看还有一只虫子活着,而此时已经过去快两个月了,生命的顽强让我肃然起敬,我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搬把椅子坐在窗边,想要看看这个小生命在最后的时间里会做些什么。
此时的他躺在瓶底,六条腿四处乱蹬想要翻过身来,我晃动瓶身帮了他一把,倒不是什么菩萨心肠,实在是想看看他还要做些什么。
两天前腿搭在瓶壁上,不停的向上够,后腿也直在光滑的内壁上蹬,似乎想要找到一个落脚点继续爬到那个已被堵死的生路求得一丝生机,但两个月未曾进食而且空气不足情况下的他又如何能够做到呢,迈出第一步尚且如此艰难,瓶口对他而言更是无法完成的十万八千里。
他开始缓缓将前肢从瓶壁上挪下来,是啊,何必呢,还不如省点体力多活几日呢,可他转头爬到已不会动弹的同伴身边,低头嗅了嗅,然后又用前腿踢了几下,我突然觉得空气有一些沉重,看似低等的生物也是有感情的啊,对于同类的死去他也会感到悲伤,但我还没来得及为自己私自“软禁”他们至死的行为自责,他却突然爬了上去,踩着同伴的身体继续往瓶壁上攀登,几次失败之后,又爬到另一个同伴的身体上重复同样的动作,瓶底还有很大的空间,他选择的起点却无一例外全是同伴的尸体,心底不由升起一股憎恶,它在面临死亡的时候本性是如此的丑恶,原本对它强烈的求生欲望保有的一丝敬意也荡然无存了,虫子终归是虫子,骨子里的劣根性是无法改变的,尤其在面对生死抉择的时刻。
转头再看的时候,它已经趴在同伴的尸体上一动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