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窃听者

    “我想,你听说过汽车信托公司遇到麻烦了吧?你知道,其他董事都想把我赶出去。”

    大型汽车公司总裁罗德曼·布雷纳德正面向办公桌旁的女人,对她那魅力无穷的棕色眸子深入探寻。和康斯坦丝·邓拉普谈话,无论是出于社交目的还是在商业场合,都迥异于他与相识的其他女人的交流。

    “你的一个朋友,也是我的朋友,”他坦率地补充说,“已经告诉我足够多关于你的事情,试图使我相信,在帮人脱困方面,你是不折不扣的高手。我请你来,是因为我觉得你能帮到我。”

  康斯坦丝喜欢布雷纳德的直截了当。

    “你这么信任我——才刚刚认识,真是太好了,”她尖刻地回应,审视着他的脸。

    布雷纳德笑了。

“我不需要告诉你,邓拉普夫人,到目前为止,我所说的一切都是华尔街公开的秘密。他们威胁要扯上《谢尔曼法》(译者注:即《保护贸易和商业不受非法限制与垄断之害法》),并在重组后发起调查,他们计划除掉罗德曼·布雷纳德,也许会启动法律刑事条款。这不算什么,邓拉普太太,不过是彻头彻尾的虚张声势。他们更改了常规流程,动机是好的,结果很邪恶。”

    他专心地看着她的脸。她的表情有些微妙,似乎令他愉悦。“天呐,”他心里默想,“这是所有男人都会爱上的女人,不妨与她交心。”

    布瑞纳德习惯快速做决定,他大声补充道:“刚才,他们把布瑞纳德夫人当作诱饵,散布我和那位女演员布兰奇·勒布朗的绯闻。你见过她吗?迷人的女人,美极了,但我早就知道这种友谊只会导致毁灭。”他直视康斯坦丝的双眸,在其中,丝毫看不到布兰奇·勒布朗眼中的冒险意味。“而且,”他把话说完,最后几个字几乎听不到,“我决定终止这段感情。”

    “在汽车信托的麻烦中,布兰奇·勒布朗扮演什么角色?”康斯坦丝敏锐地发问。

    “早在我意识到之前,他们已经跟踪我很长一段时间了,刺探我的过去。昨天,我听说有人闯进了勒布朗小姐的公寓,偷走了我给她写的一捆信件,这伤不到她,在人们心目中,女演员免不了这种事。但它可能伤害到汽车信托公司的总裁——就目前而言。”

    “谁在跟踪?”

    “财务主管沃辛顿是‘叛乱分子’主使,他们这么称呼自己,听起来很受欢迎,就像改革一样。我知道他们雇佣了一个名叫德拉蒙德的侦探来做此事。”

    听到这个名字,康斯坦丝立刻抬起眼睛。“总要与德拉蒙德狭路相逢吗?”

    “这封信上的故事,”他接着说,“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们正中我的要害,我可以想象得到,西比尔……呃,布雷纳德夫人……读过这些信,还有她重新看到它们的反应。但是,上帝啊,”他总结道,拳头砸在桌子上,“我要战斗到底,当我倒下的时候,”他用力说出每一个字,砸了下桌子,以示强调,“要拧下他们的头,让所有人陪葬。”

    他太激动了,甚至忘记向她道歉。康斯坦丝着这个人脸上冷酷的决心,他不是注定失败的那种人。

    “危机四伏,并非无可挽回,布雷纳德先生,”她平静地说。“这是你们华尔街的格言。”

    “你会怎么做?”他问。这不是恳求,而是邀请。

    “我还不能说。让我进到信托公司的办公室。我不能做你的私人秘书吗?”

    “我考虑让你加入。说说你要的金额——事成之后。我在华尔街的记录,足以说明我如何支持自己人,但我讨厌半途而废的家伙。”

    “我也是,”康斯坦丝叫道,站起来,伸直双臂与他握手,迫使布莱纳德站起身子,怀着无法掩饰的敬慕,凝望着她的脸。

    第二天早上,康斯坦丝成为汽车信托公司总裁的私人秘书。

    布雷纳德说:“你将成为‘邓拉普小姐’,听起来更合理。”

    他静静地安排她的工作,使她看起来很忙,但又不会切实妨碍她达成真实目的。

    她一直在快速思考,在上午晚些时候已作出决定。来往市区的时间比她预想的长,等到下午她再次回到自己的办公桌旁时,桌上放着一个小包裹,有人送给她的。

    “我求求你不要以貌取人,把我想得那么坏,邓拉普小姐,”布莱纳德停在桌旁说。

    “我没把你往坏处想,”她低声回答。“你不是唯一一个被一群骗子抓住、并被栽赃的替罪羊。”

    “哦,不是那样的,”他急忙说,“我是说布兰奇·勒布朗那件事。可以跟你直说吗?”

    康斯坦丝不是第一次被当成心灵烦恼的诉说对象,但是,被布莱纳德这样的男人视为知己并倾心相待,着实饶有兴味。

    “责任不全在我,”他慢慢说道。“我和妻子之间的隔阂早在那件事发生很久以前就出现了。这一切始于……嗯……始于他们所说的性格严重不合。你知道男人……有野心的男人……需要一个伴侣,一个将金钱所给予的社会地位不仅用于享乐、也用于促进伙伴关系的女人,可我从来没有过。我越是上进,越发现她变成了一只蝴蝶,而且,不像其他蝴蝶那样迷人。她走了一条路……我,走了另一条。哦,那有什么用?我走得太远了……走了歪路。我必须付出代价,只能亡羊补牢。”

    在诉说者看来,康斯坦丝是秘书,而不是女人。然而,正在倾听的她是女人,而不是秘书。

    布雷纳德又停在她的办公桌旁。

    “那些都无关紧要,”他说,勉强换了个表情。“我要了结此事。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该怎么做!”

    康斯坦斯打开桌上的包裹,露出一个长方形盒子。

    “那是什么?”他好奇地问。

    “布雷纳德先生,”她轻敲着盒子回答,“为达到我们的目的,这台小机器的作用无可限量。我们可以用它来获取他们最重要的秘密,发现他们对付我们的每一个计划,我们甚至可以知道那些信件藏在哪里……无可限量。这是一款新型麦克风侦探仪器。”

    “麦克风?”他一边打开盒子,一边重复道,眼睛紧盯着里面两节黑色的小蓄电池、一卷丝包线,一只小小的黑色橡胶接收器和一个奇怪的黑色磁盘,磁盘表面有一排圆孔。

    “是的,你一定听说过。你把发射器藏在照片后面或桌子下面,然后把电线从房间里拿出来,通过接收器监听,就能听到所有声音!”

    “但这是侦探们用的……

    “哦?”她冷冷地打断道:“那又怎样?如果他们觉得好用,我们用用又何妨?”

    “更好!”他喊道。“天呐,你真有才。”

    很晚,康斯坦丝才有机会尝试麦克风。反常的是,沃辛顿似乎比平时走得晚了些,不过,最终他还是简短地向她点头示意后离开了。

    门一关上,她就停止了装模做样地打字,那是她为貌似忙碌而不得已而为之的业务。她和布莱纳德一起走进董事会会议室,白天她注意到,沃辛顿和谢泼德经常待在里面。

    毫不夸张地说,这是她见过的装饰最朴素的房间。一张长长的桃花心木桌子,八把大的桃花心木椅子,地板上铺有半英寸厚的天鹅绒地毯,天花板中间挂着一个巨大的枝形吊灯,这些是全部家具。没有一幅画,也没有一个橱柜或文件柜,棕色墙壁一片空白。

    她停下来想了一会儿。布雷纳德在一旁等待,仔细地看着她。

    “除了枝形吊灯的上方,没有地方可以安装发射器,”她最后说。

    她踏上椅子,然后踏上桌子,他伸出去扶住她,顺便看了一眼纤细的脚踝。她的手摸上去温暖而柔软,他忍不住多握了一会儿。片刻之后,他站上了她旁边的桌子。

    “就是这个地方,不错,”她注视着反光镜顶部厚厚的灰尘说。

    她快速将小黑磁盘放在靠近反光镜顶部的中心位置。“从下面能看到吗?”她问。

    “不能,”他回答,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一点也看不到。”

    “我会坐在这儿,”她说,冒险令人兴奋,“听你在董事会的会议室里讲话。”

    布雷纳德走进来,自言自语,似乎很可笑。

    “如果麦克风能用,”他最后说,“在桌子上敲两下。”然后他半笑着补充说,“如果不行,就敲一下……康斯坦丝。”

    一声敲击应声而来。

    “如果你听不见,”他微笑着走进她的办公室,“为什么敲一下?”

    “最后一句话没听清。”

    “什么……康斯坦丝?”

    他认为,自从麦克风事件后,两人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无论如何,她都不会生气,他们不是同伙吗?

    “我想,如果把麦克风转过来会更好,”她说。“让它面朝下,我来换一下。”

    当她跳上董事会会议室的桌子时,他又伸出援手。这一次,他的手在她的手上停留的时间更长了一点,她也没有那么快地把手收回。当当她拉直麦克风,再次把手伸向他时,眼睛里闪过一丝亮光。

    “跳!”他说,好像在鼓励她。

    她停了一下。“我从来不敢,”她回答。

    她轻轻地跳到地板上,一刹那似乎要失去平衡,然后,她觉得有一只胳膊稳住了她。他抓住她,片刻间二人目光交汇。

    “好啊,罗德曼……我简直没想到你如此厚颜无耻!”

    他们惊奇地转过身来。

    布雷纳德太太站在门口。

    她是一位娇小的金发小女人,看不出实际年龄,体现着美容院对成千上万慷慨顾客的回报。

    她的目光冷若冰霜,依次投射到面前的一男一女身上。

    “西比尔,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布莱纳德冷嘲热讽地问道。“我明天就把这些信写完,邓拉普小姐,你不必久等。”

    他打开自己办公室的门,让布莱纳德太太进去。

    西比尔·布雷纳德迅速瞥了一眼康斯坦丝。”“好吧,年轻的小姐,”她傲慢地说,“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和谁在一起吗?”

    “西比尔,没必要为邓拉普小姐操心。灯坏了,我看见邓拉普小姐站在桌子上想修好它们。你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她跳下来。顺便说一下,沃辛顿似乎也工作到很晚,他几分钟前才离开。”

    康斯坦丝度过了一个不安的夜晚,一开始就出错让她很是担心。她一遍又一遍地回想发生的事,而且,总是回到同一个问题:布雷纳德提到沃辛顿,用意何在?

    不过,第二天他来晚了。尽管如此,当他向她打招呼时,态度没有丝毫改变,这件事对他的影响并不像对她那样大。两个人都没说什么。

    一位年轻人一直在等着见布莱纳德,他一进门就请来人进去。

    就在这时,谢泼德漫不经心地穿过接待室,走进了董事会会议室。

    康斯坦丝快速关上门,她听到那个年轻人离开布雷纳德的办公室,但她太过全神贯注,除了麦克风里传来的声音以外,什么都没注意到。她正在兴奋地把听到的东西记下来。

    “是的,谢泼德,我昨晚又见到她了。”

    “在哪里?”

    “她本来要在这里见我的,但他和他的新秘书待的比平时晚。所以我抄近路,在街口遇到了她。”

    “还有呢?”

    “我告诉她新秘书的事,她按我说的做了,到这边来,谢泼德,你猜怎么着?他们在这个房间里,他搂着她!”

    “信没问题,是吗?你得付多少钱给勒布朗女郎?”

    “两万。这些钱都从财务帐上支出。勒布朗……呃……你听我说,谢泼德……我几乎不能怪布雷纳德。”

    “你是最讨厌女人的,李。”

    两个人都笑了。

    “信呢?”

    “别担心,这是他们最拿手的。西比尔自己也有。现在,你那边有何进展?见到地方检察官了吗?”

    “是的。他已准备为我们做保,只要我们继续为国家着想,我们将享有豁免权,犯法的事放到以后再说。只不过,你必须小心跟他周旋,他可不简单啊!稍有疏忽,我们就前功尽弃了。”

    “那我们得让股价上涨,好像什么事也不会发生似的。”

    他们离开了会议室。

    康斯坦丝匆匆走进布雷纳德的办公室,他正坐在椅子上埋头看一些文件。

    “出了什么事?”她问。

    她已提出离婚,那个年轻人是来送传票的。”

    “哦。”

    “你和布兰奇·勒布朗一起被提名为共同被告。”

    “我?”

    “是的。这一定是后来加上去的。一切都在消失——财富、名誉……甚至你的友谊,现在,康斯坦丝……”

    “消失?还没有。”

    她匆匆把听到的内容读了一遍。

    “沃辛顿着魔了,”布雷纳德猛地站了起来,紧紧抓住椅子扶手。“几个星期以来我一直怀疑他,他们对付我的手段太精明。康斯坦丝,当我在明处遭人攻击的时候,西比尔却在玩一场滴水不漏的精彩游戏。”

    他在地板上踱来踱去。

    “那么……这就是计划。别急,在他们开始动作之前,保持股价坚挺。然后让它下跌,直到我被迫亏本出售,廉价回购,并控制重组。好吧,我现在无法单方面控制。我真希望我有这个能力。但他们也不行。这只股票归公众所有。我需要它。谁先得到它?这是问题所在!”

    他要快速思考。

    “如果你能亲自做点空头操作,”她建议说,“可能会让公众担忧。那么,你就可以得到足够的控制权。他们不敢出售,否则,便会削弱自己的控制力。不管是哪种方式,你都会得手,应对自如。”

    “这正是我想做的。按照他们的游戏规则,抢在他们前面,然后加速。”

    午饭时间过后,康斯坦丝又坐在桌旁,将听筒放在耳边。

    董事会议室里又传出声音。

    “天哪,谢泼德,你觉得怎么样?有人把抛售汽车公司股票,跌了五个点分,还在走低。”

    “谁干的?我们该怎么办?”

    “谁?当然布雷纳德,有人在背后教唆。你打算怎么办?”

    “等等。我们给新闻社个打电话。你好……是的……什么?非官方传言称,政府对汽车公司发起诉讼……出现大规模空头预售订单。见鬼了……我们必须搞掂它,不然……”

    “没法搞掂,是布雷纳德在搞鬼。他会在暴跌中完蛋。我们现在是把自己的钱放进他的口袋里,让他在高位出逃,然后再用我们的钱夺回控制权吗?没门!我也抛。”

    卖报男孩们已经在大街上手持报纸增刊,将汽车公司的大崩溃招摇得尽人皆知。只消几分钟,所有阅读新闻的公众都对这个貌似正在破裂的泡沫深感恐惧。股票被拆分成大大小小的卖空订单,一股脑地砸到市场上。整整一天过去了,重击还在继续。数千支股票被抛售,汽车公司周边七十九家公司的股价已下跌四十点。布雷纳德率先解套,以最高价抛出持有股票。

    此前,布莱纳德一直在办公室里摆出一副全身心投入工作的架势,以避免怀疑,然而,正当电话铃声此起彼伏、响个不停之际,他却不见发踪影。

    股市已经关闭,康斯坦丝正在读《华尔街日报》的股评报道,门开了,布雷纳德走进来。

    “康斯坦丝,今天是个好日子,”他说,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是的,我刚刚在报纸上读到了。小小麦克风给事情带来了全新转机。而且最棒的是,金融作家们似乎都认为是沃辛顿和其他人策划了这出戏。”

    “哦,整死沃辛顿……搞垮汽车公司,正是我想做的。”

    他把一包信件“啪”地扔在桌子上。

    “你……你找到它们了?”康斯坦丝惊讶地屏住了呼吸,急切地看着他。很明显,他的心里已经除掉了一块大石头。

    “是的。我知道只有一个地方合适——她存放珠宝的保险箱。她会认为我永远不会怀疑她有这些东西,而且,她改变了密码组合。今天下午她不在的时候,我去了那所房子,还带了一位专家。他连续工作了两个小时,终于打开了箱门。此刻它们已经就位,真正的游戏开始了。”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注意到你的麦克风上有制造商名称。我在她使用最多的房间里安装了一个,电线连接到我在隔壁租的一套公寓。我打算在那里‘收听’,用这个干掉沃辛顿!”

    那天晚上,康斯坦丝和布莱纳德在空荡荡的公寓里坐了几个小时,耐心地等待麦克风传来消息。

    终于听到有人开门的声音。

    “带他们进来。”

    “西比尔,”布莱纳德低声说,好像她能听到。

    然后是更多人的声音。

    “沃辛顿和德拉蒙德,”他补充道。他们没有怀疑。”

    “德拉蒙德认识这个叫邓拉普的女人,”沃辛顿说。

    侦探针对康斯坦丝发表了长篇大论。

    “但她很聪明,德拉蒙德,你得承认。”

    “他们做得很聪明。”

    “你会跟踪她吗?”

    “每时每刻,布雷纳德太太。”

    “汽车业的恐慌到底是怎么回事,李?”

    “改天吧,西比尔,现在不谈。德拉蒙德,人们怎么说?”

    德拉蒙德犹豫了一下。

    “说吧,伙计。”

    “哦,沃辛顿先生,据说你是始作俑者。”

    “是我做的才怪!但我想,谢泼德和我帮了点忙,我们也快达到极限,毕竟,这事早晚都会发生。股价触底后我们会加仓。”

    声音渐渐消失。

    “晚安,布雷纳德夫人。”

    “晚安,德拉蒙德先生。这就是我想知道的。”停顿一下。

    “李,我该怎么谢你呢?”

    电线上传来了好似亲吻的可疑声音。布雷纳德握紧拳头。

    “晚安,西比尔。现在我必须走了……“又一次,声音渐渐消失。

    几分钟后布雷纳德才开口,正是这一点表现出了他集中注意力的非凡能力。

    “半小时后我有个会,康斯坦丝,”他看着手表说。“非常重要。它意味着在我再次得到我所需要的东西之后,在明天开盘时,可以获得资金来支持汽车公司。如果玩得好的话,我的持有资产差不多可以翻倍。这很重要,但也不过如此。”

    “我会监听的,”康斯坦丝说。“相信我。如果有其他事情发生,我会告诉你的。”

    第二天她早早来到办公室,但是比布莱纳德晚了一步,虽然整夜没睡,他仍然精力充沛,准备等股市一开张,就展开生命之战。

    股市变盘时布雷纳德入市,并悄悄增仓,吸收控盘所需筹码。此刻,他正在通过多空单配对策略来做多市场,利用他敏锐的大脑,调用他所知道的每一种方式来累积名下的股票数量。

   汽车公司的股价持续上升,逐渐收复了四十点缺口,甚至开始反超。沃辛顿和谢泼德被挤了出去,但他一刻也不松懈。

  当三一教堂的钟声敲响三点时,布瑞纳德突然转身坐在椅子上。

  “邓拉普小姐,”他平静地说。“希望你去通知沃辛顿和谢泼德,我想四点钟在董事会会议室见他们。”

   康斯坦丝看了看手表,还有时间执行她自己的一个小计划。

   四点钟到了,布莱纳德漫不经心地踱入董事会会议室,康斯坦丝立刻把麦克风听筒放在耳边,竭力听懂每一个字,并记录下唇枪舌剑的场景,如果必要的话。

   她的门开了,西比尔·布雷纳德走了进来。

  两个女人冷冷地看着对方。

  康斯坦丝先发制人。

   “布莱纳德太太,”她开始说,“是我叫你下来,不是沃辛顿先生。更重要的是,我让办公室勤杂工把你带到这里,而不是他的办公室。你看到那台机器了吗?”

   西比尔看了看,没有认出来。

   “它是个麦克风侦探。那天晚上你闯进董事会会议室时,这台机器正被安在那里。”

   “布雷纳德先生有必要用胳膊搂着你吗?”布莱纳德太太尖酸刻薄地问道。

   “我刚从桌子上跳下来,差点失去平衡,”康斯坦丝不动声色地继续说。

  “另一个窃听器让我听到了你昨晚在自己公寓里的谈话,布莱纳德太太。”

  她的脸变得煞白。”你……在那里……有一个?”

  “是的。当德拉蒙德和沃辛顿先生在场时,布雷纳德先生听到了第一次谈话。他们离开后,他不得不亲自参加一个会议。只有我一个人听到沃辛顿先生回来时发生的事。”

  “你有权……”

  “布莱纳德太太,你不明白。我没有理由让你……”

   办公室勤杂工敲了敲门进来。“布瑞纳德先生要你过去,邓拉普小姐。”

   “我现在没法解释,”康斯坦丝接着说。“你何不坐在我的办公桌旁,用麦克风听听会发生什么?”

  布雷纳德太太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就离开了。这一切都是什么意思?西比尔把黑色磁盘听筒放到耳朵上,就像她看到康斯坦丝所做的那样。她的手颤抖着。“她为什么告诉我这个?”她喃喃地说。

   “你不能证明,”有人在耳边的黑磁盘里喊道,她被吓了一跳。是沃辛顿的声音。

  “邓拉普小姐……笔记本带来了吗?”传出她丈夫低沉的声音。

  康斯坦丝从第一张便条上读起,是关于阴谋操控汽车公司的内容,她小心地省略了与勒布朗信件相关的部分。

  “这是谎言……谎言。”

  “不,这不是谎言,都是有效的法律证据,通过新式话筒侦探获得的记录。看看那边的吊灯,沃辛顿。另一端在邓拉普小姐桌子最上面的抽屉里。”

  “布雷纳德,我跟你斗到底。你很聪明,但除了汽车公司之外,还有其他事情你也脱不了干系。”

  “不,那些信……你说的东西……现在归我所有。你不知道吗?所有窃听,如果你愿意这么说的话,都不是在这里进行的,虽然胜算不大,还是试了一下,沃辛顿。在我妻子的接待室里,我也放了一台这样的机器,收集到各种小的谈话片段,”他自夸道。“我还有两个……呃,恶棍的访问记录……”

   “布莱纳德太太要见你,先生,”一个男孩在门口说。

  康斯坦斯站了起来,脸涨得通红,胸脯上下起伏,兴奋不已。

  “布雷纳德先生,”她打断了他的话。“我必须解释……澄清一下。布雷纳德太太一直坐在我的办公室里,用麦克风收听我们的谈话。是我安排的,我以另一个名字为借口,请她过来,但我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就插进来。在你见到她之前,让我先读读这个。这是你昨晚离开后我听到的一段对话,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机会告诉你。有人……”她特别强调了这个词,“在第一次会面后又折返回来,听听看。”

   “不,李,”康斯坦丝迅速读着笔记,“不,别以为我不领情。经过了这一切,你已经成了千载难寻的朋友。我就要得到离婚判决了……马上,别毁了它……”

   “但是西比尔,想想嗯。他关心过你什么!他已经给你自由了。”

   “他还是我丈夫。”

   “跟那位邓拉普小姐最新上演了这出恶作剧。”

  “嗯,我知道什么?”

   “你亲眼所见。”

   “是的,但也许正如他说的那样。”

   门猛地打开,打断了康斯坦丝的阅读,西比尔·布雷纳德走进来。美容院的人工雕琢不见了,此刻,她只是一个被伤害、被欺骗的女人。

  “新朋友……一个真正的新朋友,说是魔鬼更恰如其分,李·沃辛顿,”她轻蔑地说。“你怎么能站在那里看着我的脸?你怎么能对我倾诉你的爱?自始至终,你关心的都不是我或其他女人,而是那个勒布朗!你知道,我对罗德曼妒火中烧,你听到了一点传闻,就火上浇油。然而,当你玩弄完我的感情,也会抛弃我……我知道,我知道你那种人。”

   她停下来喘口气,然后慢慢地转向布雷纳德,声音中带着一种哀伤的意味。

  “我们的性情可能有所不同,罗德曼。以前穷困潦倒的时候,我们不是这样的。也许我不上进,没有变成你想要的样子。但是,罗德曼,你有没有停下来想一想,如果我有机会更经常地得到你的信任,也许……”

   “你能……原谅我吗?”布雷纳德未加思索地脱口而出。

   “你能原谅我吗?”她坦率地回应。

   “我……原谅?我没有什么要原谅你的。”

   “我本可以理解的,罗德曼,如果那人是邓拉普小姐的话。她很聪明,人又漂亮。但勒布朗……永远不行!”

   西比尔·布雷纳德转向康斯坦丝。

   “邓拉普小姐……邓拉普太太,”她抽泣着说,“原谅我。你……你是个好女人,比我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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