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道

爱这个字很有意思,一个字代表了很多种意思,又比喜欢更多一层,比喜爱单纯一点,总之,爱这个字,我是喜欢用的,爱用的。说简单一点,爱就是离不开,正如爱吃一样东西,就会忘不了,忘不了是因为它的味道,爱闻一样物件,就会时常想起,是因为味道,爱看一样东西,也想它总是出现,也是因为它的“味道”。

有一样东西我很爱吃,可以说很爱吃,上大学之前,一直没有离开过家门,那时候,每到这个时节总会有一个人在晚饭时分,推着一辆自行车,后座左右两边一边挂着一个散发着有人气味的大竹筐,黄彤彤的,颜色就叫人喜欢,两个竹筐里放着两个大缸,一边是他自家做的小元宵,一边就是我很爱吃的米酒,米酒顾名思义,有米还有酒。我应该是从会走路开始就吃他卖的米酒,一直到我上大学离开家,每年我都会很照顾他的生意,小孩本来弄上个几块钱零花就相当不容易,但是只要是到了这个季节,算着他是该来了,于是不再买别的东西了,所有钱留着,等他熟悉的叫卖声钻到耳朵里,迫不及待的掏干净,像孔乙己一样,一个大子一个大子的排出来,不是一叠茴香豆,而是跟他换上一大碗米酒,雪白的米粒,澄清的汤汁,端在手里就想着待会吃饭少吃点,一定要留着肚子吃米酒。

到今天了没吃过更好吃的米酒了,上大学的时候,也是这个季节,在学校附近的超市里看到了有卖的,馋虫这就被勾出来了,当即买了一小碗尝一尝,可是当撕开包装,闻到味道的时候,总感觉不是那个味,再喝上一口,咂么咂么滋味之后,索性扔了。不是印象里该有的味道,所以后来同学也好朋友也罢,买来米酒要一起分享,我都是拒绝的,不是不好吃,而是吃来吃去的,这个味道不是我喜欢的,也不是我想接受的。

大三那年国庆有空回家,心里就记着一件事,卖米酒的应该会来,就在家哪也不去的等,第一天没来,忍忍过去了,但是等到第二天还不来,就有些着急了,想挠门,还好第三天傍晚,到了老时间,听见了略带沙哑但是还是很有辨识度的声音:卖甜酒哦......卖甜酒哦......我从窗户探出脑袋叫住他等我,出门发现自行车没有了,换成了电动三轮,我是认错人了么,擦黑的天,远远地看不清楚,走上前去,哦,还是他,只是有些老了,我问他:自行车不骑了啊?他回答:早就换了,换个三轮车不累。他打开盖在三轮车上的毯子,两个大筐里装着两口褐色的大缸,还是它。买完米酒准备离开,他问了我一个问了十几年的问题:要不要小元宵?我的答案还是和第一次一样:有心么?没有就不要了。他回复也是一样:没有。看来他没有记住我。回家当晚,没吃饭。

坐在家里饭桌上我一直坐的位置,拿上勺子舀上一勺,勺子刚碰到抱在一起成团的米粒的时候,弹弹的,心里一丝小小的激动,还是熟悉的触觉,勺子里再加上点汤汁,一小勺送到嘴里,那一次我是闭着眼睛享受的,米粒有些嚼劲,酿造的还有些不彻底,有些是生的,嚼起来沙沙的,汤汁在嘴里转了几圈,像是一位红酒大师正在品味一瓶惊世的红酒,汤汁甜甜的,略带酒味,辣辣的刺激着味蕾,传出一些细微的声音,传到耳朵里,那是舌头久违的笑声。

现在在外地上班,有两年没吃过了,周围超市里各种样式的米酒特别多,我也总会去看一看,假如能遇上用大缸装的呢?如今一个人坐着发呆的时候,时不时会想起他卖的米酒,原来是只会想着米酒的味道,现在想得多了一点,这个人他姓什么?住哪?还会卖米酒卖多久?好像以前从来没问过,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问呢?

有一种花香是不腻人的,10月的桂花,其实家里楼底下种满了桂花,每年也开了满树,但是第一次注意到花香的存在是因为大学军训,当年的军训是可怕的,每天早上真得5点半起来,然后整理着装,集合之后去训练场,一早上1,2,3,4的喊,正步噼里啪啦的踢,累得不得了。学校里也种了不少桂花树,我清楚地记得那是军训第三天,躯干起床后,程序性的洗漱完毕,拖着自己往训练场走,经过必经的路,这条路右手边种了一排桂树,那天花开了,走过那条路时,幽幽花香加上清晨微凉的空气,沁人心脾,整个人顿时清醒了,甚至变得开心了,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才注意到这个世界上有种东西叫花香,还有一种花香叫桂花香,有一种桂花香叫我喜欢的味道,从那时起喜欢上了这个味道,这样美好的事物这是浪费了20年没有去好好欣赏,每半天军训结束回寝室休息的路上,跑过去猛吸两口,像是吃过饭爱点上一支烟的老烟枪,满满吸上第一口烟的那份享受,能够歇下一身疲惫,换来一次好梦。

于是每年桂花开的时候,自然的就勾起军训早起,以及教官歇斯底里的喊口令,和我们晚上穿着汗津津的军训服在训练场声嘶力竭拉歌时的画面,白驹过隙,飞一样的时间,从自己的脚下匆匆的溜走了,没有痕迹,没有声响,就这样4年过去了,当脱下学士帽的时候,我的学生时代结束了,之后,花香一散,一地落英,这时的我已经工作了,学生这两个字不再属于我。

我爱看几样东西,满满的一碗米酒和金灿灿的一树桂蕊,有人说,你蹲在桂花树下面吃米酒多好,我想想是的,有一句话怎么说的,一亩地三分田,老婆孩子热炕头,简简单单,开开心心,我喜欢这两样东西,因为一个是家的味道,一个是校园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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