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月光

      穿越山川湖海,仿若自岁月的长河淌过了几个世纪,浮沉往事悉数呈于眼前。历史的烟云,仿佛就在那翘角飞檐上,就在那亭台水榭中,就在那经殿香雾里,就在那唤作未名的湖畔旁。随着滚滚人流,停一秒思考,下一秒已被推搡至前。再转头,恍惚间,只看见京城的月光,高悬着幽深和明亮。

      到底是见惯了更迭激荡,看的多了,烽烟四起也不过是一段插曲,京里的人各忙各的,秋月春风虽非等闲,却也安之若素,只跟着自己的节奏。外人赴京,随意走访几处,一抬头一低头就生出慨叹。从前王侯将相,哪个不风光,哪个不翻云覆雨,如今府第或废弃无踪,或为军用宅用,或任天南海北游人赏玩拍摄,堂前燕子飞,只是朱颜改。恭王府的蝠与“福”同,据说可以辟邪去灾。但王朝覆灭,天下大变,岂是小小的蝙蝠能左右的。老百姓仰慕王爷,然而在历史的风声中,王爷早已不在,老百姓则坚挺至今,代代不息。王府里还剩下什么?不过是些游客写下的红色福牌,在清晨的凉风中胡乱拍打,兀自凌乱。

      岁月平仄有声,有些东西会说话。雍和宫的香,想是一年四季都不断的。缭绕开来,置身雾境则神有恍惚。九子夺嫡,阴谋阳谋,步步惊心,何其惨烈。成王败寇,堂上者万臣景仰,高呼万岁,堂下者沦为阶囚,名赐猪狗。成龙或成虫,就在一夜之间。如今,行宫已无当日半点痕迹,唯有晨钟暮鼓,木鱼声声,以及那经年不灭的香,撩开了帘幕,诉说着荣枯。

      圆明之盛,当年明月下,华美恐无以言说。时至今日,一方荒烟蔓草,一处断壁残垣,它们也只是静立,亦或偶尔飘摇。旧事皆付流水,纵然言语,也是软弱、苍白、悲恸者多。西洋楼前,夕阳西下,一池荷在风中战栗。断了的石柱,一节一节数着一百多年前丢掉的尊荣,一寸一寸泣述着令人撅倒的耻辱。月亮上来了,遮不住园子里的黯淡。何时日出东方,让复兴之梦成真,吾辈当奋起自强。 

      有些路,走的太过辛苦,有诸多悲戚,当然也有让人欣喜的。大园如圆明,如是那般。小圆如大观,红粉佳人,儿女情长,原应叹息,白茫茫一片真干净。繁败有定,运命无常,喜的是留下一部《石头记》,为呈其影像,一砖一瓦筑起这红楼遗梦,可感可触。怡红公子爱女儿,潇湘遍斑竹,蘅芜多青藤,秋爽斋长叹,红酥手、钗头凤,十二钗故事有人听。

      未名,就是名字,听着便向往。有时费尽心思,搜肠刮肚,却难得好词,不若未名,不露声色,已含万千,让人心服口服。北大的未名湖,装点了多少青年人的梦。他们读书明志,热血沸腾;他们振臂疾呼,忧国忧民;他们留存国粹,启发后人。未名湖畔,多少儿女,成为中流砥柱,象牙塔影,保留着乱世英豪的余温。现下莘莘学子,拥湖抱塔,愿能一承先辈风骨,发扬光大。未名却有名,试问多少庠序可及,竟至寥寥。如何重拾昔日荣光,以为教育者深思。

      京城几日,正逢中秋,千里与共。明月在天,清风吹叶,天凉好个秋。听见岁月的声响,从耳畔呼啸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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