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喝酒以后,少了很多聚会,下班后唯一的去处就是家。守着家,仿佛守一个承诺,死心塌地。
有时是自己坐着,看天色越来越暗,也不开灯,客厅里模模糊糊地窝着一团阴影,那就是我。
有时鱼缸里的鱼不太安分,总弄出点动静,可我几乎不为所动,毕竟那都是它们的人生。虽然当初被我们掳来,也并非自愿。
可无论人还是鱼,谁有完全的自由呢?窗下的晴岚路施工一半,就处于停滞状态;交警队一拆,倒是一番新旧更替的气象:每日里轰隆、咣当,日夜勤勉。
可惜了我相处八年的风物。比如,一抬眼就看见的,交警队那高高的铁塔,铁塔上面的圆球球;比如,一醒来就听见的,楼下青草间清脆的鸟鸣声,此起彼伏;比如,一俯瞰就映入眼帘的,几棵渐渐粗壮的杨树,无论夏天的苍绿还是深秋的金黄。
一下子全没了。没有选择的权利,没有拒绝的权利,只有接受。接受人生的任何安排,甚至埋伏,都是智慧的。毕竟,天地需要平衡,怀旧与展望一样重要。
当日子过得只剩下日子,剥离了所有附着的外在,就轻而又轻了。这感受,就像喜欢上喝白开水,添点茶叶不行,菊花茉莉也不行,更不用说烈性的酒,实在没有兴味了。
不喝酒以后,家里的酒放得很是牢靠,碰都不碰,更不会像以前一样,把起瓶器弄坏后,动用能想到的所有工具去掏塞,只为将那魅惑的液体送入胃,麻痹总是感觉痛的那根神经。
再次面对码得整整齐齐的酒瓶子,心如止水,虔诚宛如出家人。生活规矩,圈子简单,只在单位与家之间,来来往往,不为繁华停留。
不喝酒,就只嗑一点瓜子,吃几颗溜溜梅。先听他们唱,从最老的歌,唱到抖音里的C哩C哩;也笑他们跳,其实乱扭,闭眼投入,任性狂放。给他们录的时候,看见了每个人眼底深处的压力、对生活的叫板、对峙和最后的妥协。当然,还有永远不绝的努力。
我唱《光明》,太喜欢里面歌词和旋律;唱《成都》,从来都抵不住民谣的诱惑;唱《第一时间》,不知道大家是不是忘了F4;唱《凉凉》,前奏一出已是情思惊艳,缠缠绕绕;唱《囚鸟》,把自己困在笼里,饮水啄食。
不喝酒唱歌就很安生。也许是年纪的缘故,不再喝了酒就哭,喝了酒就站得高高的,而是乖乖的听,安静的唱,闲闲的吃,不再像一把燃烧的火。
那次晚自习回来,路上看到有年轻的人在花池旁呕吐,吐完了就到路中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某某人或者某某事,状态可怜。心上便宽容许多,仿佛看到多年前的自己,也是这样的德行,借酒精的力量,在夜半的街上大叫,偶尔声音被疾驰的车子带走,或者碾压在宽阔的马路上。
心田沉静了,春阑珊也不黯然,反正初夏会一一将美好展开。正像我读过的诗里写:保持善良,你就会永远年轻,纵使世界无情。
这又让我想起杨绛,最近看《我们仨》,看到她和钱钟书学做菜,去散步,过小日子,顿觉他们在屋檐下,抵头商量着红烧肉怎么做,文火究竟是怎样的情形。还最喜欢杨绛讲述钟书做错事的囧态,像个等待挨批的孩子,而每次杨绛都能化身大海和星空,包容所有的一切。
喜欢真实。真实的人和事,真实的思想和情感。都那么可贵。
不喝酒以后,我就更是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