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小学,初中的生活更加单调,也更加繁忙。学习的课程多了,上学的路也远了,上晚自习回家更加晚了。
纵然是上了初中,小学时候的玩伴和游戏也不会突然终止。虽说再也没有时间玩玻璃球了,但他家里还有很多以前的战利品。他觉得放在家里也是放着,不如分给他的小弟们玩,让小弟们拿着他的球去赢更多的球。于是阿木每隔几天就会给小弟们一些玻璃球,让他们去学校跟别人玩,赢了全给上交,输了也不责罚。当然他也不傻,他不会谁都给的。谁的球技厉害,谁的球技糟糕,他心里有数的很。就这样上了初中之后,虽然他再也没有玩过玻璃球,但是他的战利品却越来越多。后来随着小弟们渐渐长大,再也没有人给他这么傻傻的干活了,最终他也对他的战利品失去了兴趣,将它们分给了更小的孩子。
因为中学在镇上,离阿木的家比较远,他每天必须骑自行车上学,单程20分钟。那是一辆很老的凤凰牌的自行车,中间有一个杠,阿木骑在上面脚勉强能够着脚蹬子踩个整圆,因此父亲专门买了一辆小一点的中间没有杠的自行车。说起那辆凤凰牌的老自行车,也是给阿木留下很多美好的回忆。
记得阿木刚学骑自行车的时候就是用的那辆,那时候他三年级,跟那辆自行车差不多高。因为腿不能抬过大杠,只能把腿伸进三角形车架中,勉强着踩着半圆。骑自行车的时候摔过的跟头不计其数,可是阿木就是不会放弃,像是和那辆老车比拼着谁先放弃。在刚学会的时候,阿木还骑着它上过学校。那阵子很流行骑自行车上学,阿木也踩着他的半圆紧紧的跟在上学和放学的车队中。有一次在下坡的时候,踩着踩着突然那辆老车的前轮飞了出去,那次阿木着实摔了个四脚朝天 ,因为伤着手了,后面几天只能步行上学了。
对阿木来说,初中最艰苦的莫过于晚自习。每天下午放学之后,他回先回家吃饭,吃完饭之后又要马不停蹄的去上晚自习。晚自习一直会到九点,期间也就是做做作业、考考试什么的,最痛苦的就是摸着黑骑着自行车往家赶的时候。要是碰到个下雨天,骑车就得完全靠运气,那时候就连天上一点点的星光都是一种恩赐。有一段时间在修高速公路,每天有很多渣土车,大卡车从那本来就不宽的石子路上经过,把那条本来就千疮百孔的路压的更是高低不平。母亲想让阿木带个手电筒上学,但是他不喜欢带手电筒,因为一只手拿手电筒,一只手扶车,在那种路上完全没法骑。“那种路,不摔跟头绝对不是技术好,而是运气好”,他总是这样跟母亲说。
刚上初一的时候,阿木还沉浸在自己的“镇状元”的光环当中,便有些自大骄傲起来。初一的班主任姓韦,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带英语课。韦老师每天都打扮的很漂亮,每天上午和下午的衣服都不一样,这跟阿木脑海中的女性不一样,很时髦,很好看。因此阿木总是想找机会在韦老师面前好好表现一下,但是第二次上英语课他就出了个大洋相。阿木初中才开始学英语,完全不知道英语该如何学。以前小学学数学和语文的时候,只要白天上上课,晚上把老师布置的作业完成了就什么都会了,他不知道英语还要花时间去背。第二节课韦老师要听写单词,阿木自然成了选中的目标之一,他此刻完全是一头的浆糊,10个单词阿木只写出来一个。“你让我很失望”,这是韦老师对阿木说的原话,这句话也深深的刺痛了他内心那颗骄傲的心。那天阿木回到家后没有去看电视,他扑倒床上,把头深深的埋在被子里。他并没有哭,只是这件事对他打击很大,他需要好好想想。韦老师的那句“你让我很失望”也是久久的徘徊在他耳边,让他一想起来就臊的两耳通红。
阿木从六年级的时候,性格就开始变的内向起来。他开始变得不爱跟小伙伴们玩,变得不爱说话,每天就是看看电视,然后就是做作业和看书。在大人们看来,阿木是变得不贪玩了、爱学习了。确实也是如此,父亲从小到大都没有逼迫他一定要好好学习,父亲总是反复的讲一句话“你读不读书是自己的事情,你有本事就一直往上读,只要你有本事考上大学,我砸锅卖铁也会供你。若是你考不上,也只能回家种地,到时候也别怨天尤人”。阿木知道种地有多辛苦,他不想种地,于是他从小就很爱学习、爱思考。每次遇到挫折的时候,他总是想自己静静的待着,仔细分析问题,暗暗的对自己发狠。在学习上阿木也有自己的一套方法,那就是紧紧盯住班里的第一名,第一名怎么学习,他就怎么学习;第一名看什么书,他就看什么书。有一次他偶尔听说上次考试得第一名的同学,每天晚自习回家之后还要看书到十点。他觉得很不可思议,因为上完晚自习回到家也要九点多了,这个时间在他心里已经够晚了,但是没办法,从那一天开始他每天晚上睡觉的时间变成了10点。
转眼就到了第一次寒假,那天天气不错,太阳洒下的阳光正好可以抵御冬天的寒冷。父亲一早就去六叔家了,母亲打算在家烧点热水洗个澡。阿木家里没有现代卫浴条件,冬天里如果要洗澡只能去镇里的澡堂或者用竹竿支起一个塑料袋样的浴帐。母亲担心热水不够,便把家里的小煤炉放进了浴帐中,一边烧水一边洗。阿木此刻正趴在门口的椅子上面写作业,约莫过了20分钟之后,他站起伸生了个懒腰。他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好像母亲浴帐内好一会没有传来哗啦啦的水声了,他喊了母亲两声,没有回应。他靠近浴帐再次喊了两声之后他拉开了浴帐的门,看见母亲一动不动的躺在里面,像睡着了一样。他看过一些书知道这是一氧化碳中毒。他试图把母亲拉出来,但是不知道是母亲太重了,还是他此刻慌了神已经没有了力气,竟是一点点也拉不动。他立刻跑到邻居家找来小军母亲和另一位阿姨,一起把母亲抬了出来。再后来一群人把母亲用拖拉机送往医院,父亲也跟着去了医院,阿木留在家里看家。好在最后及时输了氧气,没什么大碍。后来相邻再当母亲的面谈起这件事时,都夸母亲有一个好儿子,如果阿木当时出去玩了,或许就再也见不到母亲了,这也是阿木自己无比庆幸的事情。
假期总是短暂的,过完年不多久又开学了。青春期的少年,免不了会被异性吸引。虽然学校严打早恋之风,但是再严厉的惩罚都挡不住那颗悸动的心。自阿木上初中开始,便不再跟小学时爱慕的小叶有任何的联系,听说她初中之后跟一帮男生混在一起,落入了点点凡尘中,不再发光。此刻阿木喜欢班里面的另一个女生小丽,他是语文老师的女儿。从第一眼开始,阿木就被小丽的那股优雅文静的气质打动,下课的时候,他喜欢静静看着小丽的背影,她是那么的安静,走路时那么的优雅,说话时是那么的礼貌。但是他从来没有试图去接近过小丽,小丽也丝毫没有看出他的意思。有一次下雨,阿木忘记了带伞,小丽因为中午不回家吃饭,便将雨衣借给了阿木。披着小丽的雨衣,一路上阿木异常的兴奋,他恍惚闻到了雨衣上小丽留下的香味,他甚至想将这雨衣占为己有,但是终究是一声“谢谢”替代了所有。
因为成绩好,所以在学校,老师都很照顾他。阿木从小体弱多病,打针吃药就是家常便饭。即使上了初中,仍然每天没精打采,上课的时候总是什么姿势省力,就摆什么姿势。他最常用的姿势就是趴在左手手臂上,右手用笔写字,时不时的用头抬着看看黑板。英语老师是一个姓杜的30多岁的中年男人,他对阿木很关心。一天下课后,杜老师问还趴在桌子上的阿木:“阿木,你一直趴在桌子上,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呀?”。冷不丁被老师问道,阿木心里一震,立马坐直了腰,“没...没有呀,我身体好的很,就是习惯趴在桌上而已”。那一天的英语课,阿木都是坐直了腰听的,可是时间一久,他又开始趴在了桌上听课。直到有一天晚自习,阿木被杜老师叫到办公室。“阿木,我看你身体好像不对劲,你明天把你父母叫过来,我跟他们谈谈”,杜老师严肃的对阿木说到。听到要叫家长,阿木紧张的不得了,“杜老师,我真的没病,你就不要叫我父母来了,我明天一定不趴在桌上听课了”,阿木几乎央求的说道,他不想让父母为自己担心。经过了一番央求,杜老师终于不要阿木带家长了,他当着阿木的面给阿木家里打了一个电话,“阿木的母亲吗?我是学校的杜老师,阿木在学校一直没精打采的,你们做父母的要给孩子多补点营养.....”,阿木不知道电话的一头的母亲是什么样的表情,反正此刻他的脸颊正臊的通红,其实他并不是真的吃的不好,是他自己挑食而已。不管怎么样,接下来的几个星期,母亲总是变着花样的给他做了好多好吃的。
初中三年,除了杜老师,还有一个姓王的数学老师对阿木也很是照顾。2003年非典时,阿木上初三,那时候全国都蔓延着恐惧的气氛,在农村里,家家户户都都采了很多艾草放在门头希望灾祸不要降临到自己的头上。偏偏在这时候,阿木发烧了,学校规定,学生一旦感冒立马要被送回家。阿木觉得自己只是普通的感冒而已,过一阵子就会自己好了,他担心学校会让他回家,这样就会耽误了课程。他瞒着没有告诉任何人,直到王老师发现不对劲,用手摸了头才发现烫的厉害,王老师给阿木家里打了电话。那天母亲带他去看了医生,挂了水,打了针,又吃了药,待烧退了下去,第二天他又回学校去上课了。可是到了下午,他又觉得难受了起来,他仍然没有告诉任何人,直到晚自习时又被王老师发现。此刻天色已晚,外面还下着小雨。王老师本来可以选择电话通知阿木的父母,但是他没有,他自己开着车将阿木送回了家。从石子路下车还要走一段烂泥路才能到阿木的家,那一晚,王老师穿着他的皮鞋,背着迷迷糊糊的阿木趟过一段烂泥路。后来经过拍片抽血化验,诊断为右肺肺炎,好在不是非典,用了大剂量的青霉素之后,没过两天就差不多痊愈了。
随着黑板上面的中考倒计时的数字越来越小,阿木的初中生活也接近了尾声,此刻必须努力冲刺,如果中考不能考入县一中,就等于与大学无缘了。一天,父亲问他万一考不上县一中他是要在镇里面读高中还是再复读一年。他毫不犹豫的答道他会辍学去打工。其实他在说这话的时候也不是乱说的,他对自己中考多少还是有底的。最终的结果也没有出乎他的意料,虽然没有进入全县前100名免费生,但是终究还是考入了县一中。
初中三年是离家这么近最后一段时间,陪伴了阿木整整三年石子路,纵然这条路有千万个不好,此时此刻已经不重要了,真当要离开的时候,只有不舍。 一直到毕业,在小丽看来,阿木只是一个普通的同学而已。对阿木来说,就如在冬天里看见了玫瑰盛开,他只是个幸运的过客而已。还有对他心心念念的老师们,再多的感谢也抵不过心底的深深的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