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游园
白凤九与燕池悟一路连玩儿带逛，由灵宝天尊引领着，将他坐落在三十三天上清境的府邸游览了大半。从花药圃、丹药房到炼丹炉，由讲学布道的书院又到了驯养各类珍稀奇异坐骑的兽院。
凤九擅厨艺，所以对花花草草以及各类香料很感兴趣，灵宝天尊十分大方，各类香料送了她不少。而燕池悟一路上意兴阑珊，直至见了面前各种奇珍异兽才眼前一亮，打起了精神。
院中一片宽阔的空地上，两个仙仆正执着钢鞭驯化一匹独角驳马。燕池悟兴奋得按耐不住，一溜烟儿地奔了过去，从仙仆手中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只轻轻一跃，那独角驳马便飞身踏上了三十三天上飘浮的七彩祥云，飞驰着绕着灵宝天尊上清境的府邸撒欢儿去了，在他身后留下一串放荡肆意的欢笑声。
凤九对各种各样长相奇异的坐骑只是敬而远之，并没有燕池悟那般感兴趣。一方面，她以往曾被一头灵兽伤过，心里有些阴影。另一方面，在他们青丘，众生平等，各类资质奇佳、颇具慧根的灵兽往往心高气傲，不愿心甘情愿地为人坐骑。他们更愿意借着青丘那片灵气汇盛的仙乡福地修炼成人形，经老成持重的神仙们点化，历了天劫，成仙得道修成正果的比比皆是。
在他们白家，也只有她三叔白颀和四叔白真有幸得了两只坐骑，偏偏这两只坐骑日日忙得很，凤九从小到大都很难有机会能借来骑一骑。
她三叔白颀饲养的是一只威猛的白额虎，常常骑着他四海八荒的去寻她那擅长离家出走的三婶。而他四叔白真的坐骑毕方鸟却更加让人头疼，养了他好几万年，那性子依旧桀骜难驯，稍不遂心意就自行离家出走，傲娇得反而要让她四叔天南海北地去寻，惹得折颜敢怒不敢言。
凤九随着灵宝天尊的指引挨次看下去，突然想起多年前在天宫的一次法会上被玉清昆仑扇所惊魔性大发的那只凤凰，遂开口问道：“那只魔性未除的凤凰可还在这里？”
“在！”灵宝天尊答了一声，就率先领着凤九朝着兽院深处走去，直至一座加了禁制的山洞前才停住脚步：“就是这里，它在山洞里面！”
凤九探头探脑地过去，只见山洞里光线十分暗淡，黑暗的最深处，一团赤红的火焰随着呼吸的节奏一浮一沉。凤九指着那团火焰问道：“它看起来老实的很，可是已经被驯服了？”
灵宝天尊捋着胡须摇摇头答道：“这孽畜魔性甚重，前后伤过好几个人。如今只得将它关起来，免得再生事端。想当年小殿下根基尚浅，也曾被这孽畜所伤，所幸有东华帝君亲自为你疗伤，否则定要留下病根了。”
提及此事，凤九心中有些愧疚，那笔账也曾是凤九欠下东华的，也不知如今算是还上了没有。凤九暗叹一声，看着那黑黢黢的山洞道，“这样日复一日地关着它，它一点生气也没有，何不将它放归山林中让它去寻它的同族？”
灵宝天尊笑着说道：“小殿下有所不知，这头孽畜出自南荒南禺之山腹地，属魔族之物，因魔性十足难以压制，又加上它未及开化，四处伤害无辜生灵，才由玄之魔族魔君亲手擒了，险些被处死。老夫看它可怜，向魔君将它讨来，想着能助它去除魔性，引它向善，若是有朝一日能得个正果，于它于我都是一桩好事。谁知这七八万年下来，竟是一无所成，反倒累及好几位仙僚被它所伤。”
凤九皱着眉问道：“难道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
灵宝天尊也是一脸忧愁：“老夫暂时是对它无能为力。不过，最近这孽畜却有些反常，不吃不喝，日日昏睡不醒。老夫怕它是病了，探了探它的元神又无甚大碍，可真是奇了。”
凤九也跟着犯愁，继续问道：“它这样昏睡了多久了？”
灵宝天尊想了想答道：“总有十来日了吧。想是它寿数将尽也未可知。”
凤九忧心地又往山洞深处望了一眼，心中有些难过，遂转身往旁边走去不再看它。
绕着这处山洞转过去，颇有林麓幽深之感，想是走进了一座植被茂盛的山林之中，各种奇花异树遍布，有许多是凤九见都没见过的珍惜品种，应该是灵宝天尊刻意培植在这里的。
沿着林中小路曲曲折折没走多远，面前突然一片开阔，像是一汪碧蓝的池塘。可惜凤九走近一瞧，那池塘一样的深坑中并没有水，而是以白玉砌成的一口又深又大的井，井口以极高强的术法封印，致使井口泛着一层碧蓝的光泽。
凤九不解地问道：“这里关的也是一头凶猛的坐骑吗？”凤九边问边走近跟前向下探看。
灵宝天尊笑道：“这头畜生可是珍惜的很，可惜是别人暂养在老夫这里的。”
凤九刚要伸出头去往下寻找，忽然深井之下一阵震耳欲聋的狮吼，连带着一股劲风袭来，一头单翼雪狮扇着翅膀从角落的暗处忽地窜出，朝着凤九的方向呲着硕大的獠牙，张着血盆大口不住地示威。
凤九浑身一哆嗦，不由得向后退了两步，一脚拌在一块凸起的石子上险些摔倒。灵宝天尊眼疾手快地伸手扶了凤九一把，才将将让凤九没有出丑。
单翼雪狮！她自然认得这头灵兽。这头单翼雪狮名叫索萦，是赤之魔族姬蘅公主的坐骑。当年她被火凤凰重伤，不能变回人形，只能将错就错，以九尾狐原身作为一只灵宠，日日陪伴在东华帝君跟前。那段时间里，曾有一位魔族公主以东华帝君未婚妻的名义入住过太晨宫，那公主身边带着的坐骑就是这头单翼雪狮。
凤九努力定了定心神，才结结巴巴地问道：“它…它不是姬蘅公主的坐骑吗？怎么锁在这深井里？”
灵宝天尊微微皱着眉望着下面仍旧呲牙咧嘴的畜生说道：“没想到凤九小殿下竟然认得它。这是东华帝君亲自锁了送来的，据说犯了错，伤了帝君的灵宠，帝君一怒之下不但驱逐了魔族公主，还将这畜生关在这里，亲手在此施加了封印，这一关就是三百多年。”
凤九有些愣怔，默默低语：“灵宠？！”
灵宝天尊点点头：“是啊！听说有一阵子，帝君十分偏爱一只红色的小狐狸。后来那小狐狸被这畜生所伤后，就悄悄走掉不知所踪了。帝君在天宫中找了它一段时日，一无所获，兴许正因与那小狐狸的分别，让帝君心中有所感念，才在那之后不久，去凡界历了一世之劫，尝尽人生六苦吧。”
凤九呆愣愣地望着灵宝天尊，喃喃道：“怎么会？帝君难道不是因为姬蘅公主与一个小侍卫逃婚，万念俱灰，才下凡历劫的吗？”
灵宝天尊一脸高深莫测地微笑说道：“依老夫所见，姬蘅公主逃婚是真，但帝君却对此事毫不关心，那段日子他着人四处寻找的，可不是姬蘅公主，而是受了伤的小狐狸呀。”
单翼雪狮仍旧呲着牙，一双血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凤九。当年它威风凛凛，傲慢地将凤九的狐狸原身踩在利爪之下的样子恍若就在凤九眼前。如今，假使没有井口的封印拦着，恐怕早已冲出来将她生吞活剥了吧。她就是那个害它与主人分离，成为笼中之物的罪魁祸首。
凤九心有不忍，说不清究竟是为这头雪狮难过，还是为当年的自己难过：“它当年不过是伤了一只狐狸，算不得什么大错处，何苦将它拘了这么多年？不如放它回去，与它的主人团聚吧。”
灵宝天尊指了指井口上的封印道：“这是帝君亲手封住的，除了他自己，谁又能解得开？小殿下若是有心放了这畜生，何不亲自向帝君求求情，想必帝君会答应的。”
“我……”凤九的话梗在口中。刚刚在第七天，因外界的那些关于帝君的谣言，让凤九心里郁郁难解，一个没忍住，还是冲他发了脾气。现在让她放下面子来去求他，凤九觉得有些为难。
单翼雪狮虽是只猛兽，却极有灵性，它见凤九肯放它，早已收起凶狠的嘴脸，呜呜噎噎一副可怜相，直立起身子，扒着井口，仿佛在哀求。凤九走到一旁放饲料的漆桶边，挑了棵最大的雪灵芝喂了它，又蹲下身，乍着胆子伸出手去摸了摸雪狮的头。那索萦一口吞下雪灵芝，毛绒绒的脑袋又在凤九的手心讨好地蹭了蹭。
“你再忍耐几日，我必会想了法子向帝君讨个情儿放你出来，到时候你就可以与你主人团聚了。”凤九低声对雪狮保证，也似是对自己保证一般。凤九蹲在井口边又看了看它，片刻后起身与灵宝天尊一同离开了这座兽院深处的林子。
回到驯兽场上，燕池悟早已将独角驳马骑了回来，正在与一只熊罴练摔跤。一个传话来的小仙童早已等在一旁，见灵宝天尊出来，忙上前道：“东华帝君请天尊去太晨宫叙话。”
凤九见状，忙喊了燕池悟，与灵宝天尊一同出了上清境的府邸。临出门前，又命仙仆将独角驳马牵来赠予了燕池悟。
凤九怀里捧着好几种功效奇奇怪怪的丹药，从灵宝天尊位于三十三天的府邸走出来时，心事重重。唯独燕池悟欢欢喜喜地牵着马，又从凤九众多丹药中，捡了一瓶专治外伤的止血化瘀灵药揣进了怀里。
PS：
“驳”出自《山海经》。单翼雪狮出自《枕上书》原著。
首发于2018-03-19
修改于2019-05-1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