愉群翁往事之:萝卜、白菜、马铃薯


在过去,冬季的菜市场被白菜、萝卜、土豆 “三大件” 长期霸占,而如今,即使在寒冷的冬日,我们也能在市场上轻松买到鲜嫩的黄瓜、红彤彤的西红柿、娇艳欲滴的草莓。反季节蔬果已不再是稀有之物,它们堂而皇之地摆放在各大超市、农贸市场的显眼位置,成为城乡人们日常饮食的一部分。

如今的愉群翁虽然名义上还是农村,居民大多数都是农民,但生活条件、生活方式都和城市居民无异,土地集中种植,大面积种植经济作物。愉群翁居民吃的面粉、大米、清油等都从市场上购买。愉群翁的庭院里盖有漂亮的小洋房,栽种着各种样样的奇花异草,很少人再种植蔬菜,有些人家象征性地种些常用的韭菜或香菜。

水果也是只想要树遮荫,而非想吃果实,比如高大的核桃树,满院的葡萄架等。住上乡村富民楼的居民生活更是城市化了,大多数人不上班,但便利的生活条件让愉群翁人从田间地头解放了出来,人们开始打工赚钱,吃着四季都新鲜的果蔬,一个电话送到家的米、面、油,牛羊肉、禽蛋类。

我感觉愉群翁比我生活的城市一角生活还要方便,女人们不用和面,市场上要什么面,有什么面,切面,拉面的面基子,甚至还有发好的面团;熟食更不用说了,各种馕店充斥着大街小巷,什么哈儿比馕、伊斯麻儿馕、马林馕、五一柴火馕;还有馒头、花卷儿、包子、饺子、馓子应有尽有,从灶台解放了的愉群翁女人们,生活好不逍遥。

看母亲每天还自己发面烙饼、动手做饭,一楼阳台下还要种一畦韭菜、几棵茄子和几棵辣椒,对了,还有一行芹菜。炎热的夏日,每天早早的还要一桶一桶的提水去浇 ,因为小区物业浇花草树木是一周一次,母亲怕她的菜会干死,从家里提水去浇,弟弟妹妹们以为母亲种菜是为了省钱,一回家就一大包一大包地买菜回来。

母亲说买来的菜不好吃,没菜味儿,不新鲜,自己种的才有菜的清香味儿。以前母亲就是老吐槽我冬天吃萝卜的吃时候吃辣椒,夏天吃辣椒的时候吃萝卜……我以为吃菜不就是吃个新鲜嘛。母亲说买的馍吃着没味儿,要自己做,还想吃自己磨的面粉 。弟弟就买来山上的旱天麦子小磨去磨成面粉,那面不白且粗,母亲说那个面做出来的馍馍才香。

这两年,也许是年龄大了,也许是各种媒体平台上关于返季节果蔬报道多了,从心理上有了逆反,正如母亲说的,吃什么菜都不好吃 ,没有了小时候的鲜香味儿。而且,买反季节的菜都疑心重重,怕残留了农药,又担心放有防腐剂,更怕有甲醛……尽量的买本地的水果蔬菜,有个别各类的蔬菜干脆都不敢吃了,真的应该是什么季节就吃什么蔬菜才好。

真怀念小时候,田里种的粮,院里种的菜,树上的果子,井里的水……还有自家养的牛,每天挤的鲜牛奶,都是无公害纯天然的食品,放心又安全。记忆里,几麻袋小麦整齐地排列在过道里,家里没有面粉了,父亲就会拉一麻袋去磨坊磨面粉。有时候,那麦子里有苦豆子等杂物混于其中,去磨坊前,奶奶和母亲,会收拾麦子。

把吃饭的大方桌一边支起来,斜着着,低的那边铺一大布单,从上方轻撒麦子,苦豆子是圆形的,会快速滚下去……再就是我们都坐在那儿围着一大盆麦子拣拾麦子里的土粒粒儿,父亲用筛子筛,太脏的麦子只有洗了,那时候,才是我真正近距离地接触过麦粒儿,一粒一粒的、呈褐色,饱瘪不一。

有时候,面粉磨好拿回来,太粗了,母亲每天做饭前都要箩面。小时候我就惊奇于母亲怎么能那么得心应手地让那圆圆的箩儿,在两手间来回晃动,而不掉落下来,不一会儿,精又细的面粉在箩儿底下堆成山状,箩里只剩下一些麸皮和杂质。

入冬的时候往往要一次磨好几麻袋面粉,磨好的面粉会装在面柜里,那时候愉群翁的人家,基本上每家都有一个面柜。我们小时候,因为家里没有面柜,面粉要装在一个大缸里,这成了母亲的一块儿心病。后来有一天,父亲终于给家里定做的一个大大的、黑色的面柜。那面柜是长方形的,从中间隔成两节,柜面前半部分用全页分成两个盖子,一半装面粉,另一半,母亲每次打好几坑馕,装在里面。

孩子多,都真是长身体的时候,每次半柜子的馕吃完了,母亲就会说:又要打馕了,这帮子蝗虫吃的太利害了。那时候的冬天真是漫长呀,整个冬季,我们就吃秋天储存的大白菜、萝卜、还有半地窖的土豆,一大串辫起来的皮牙子,和一大串大蒜、两串夏天晒好的红辣皮子。深秋的时候,母亲用草木灰埋一些青辣椒,那个很快会吃完。

那些大白菜,深秋从地里拔回来,一棵一棵整齐地排列在一间不生火的房间里,一部分母亲腌一缸酸白菜,用石头压着,上面结了一层薄薄的红冰,那是辣子面的颜色。挨着酸白菜缸,还有两个小坛子,一坛醋菜,泡着莴笋,初秋的时候,削皮抹盐,晾晒几天,把水份晾干,醋里加盐、花椒粒、生姜、糖、酱油熬几分钟,把笋子泡在其中。

我母亲只泡笋子,奶奶家的醋菜缸里有豇豆,有辣椒,有洋姜,冬天的夜晚,喜欢姑姑叔叔们一起捞一盘子醋菜,就馕吃。酸白菜也是在奶奶家吃才好吃,那是因为人多的原因吧。另一坛是咸菜,霜降后,母亲从地里摘来最后的一茬芹菜、还有遗留着韭花的老韭菜, 坐在炉子旁拣,再洗,然后撒上盐,第二天早上,一股一股绑成小把,一层一层码在小坛子里。再把秋天最后的那些小小的、皮很厚的小辣椒洗干净,面里抹上盐,也码在其中,压上石头。

整个冬天,我们就和所有的愉群翁人一样,吃着秋季存储的萝卜白菜和土豆,还有母亲腌制、晾晒的菜。我们家一直有一头母牛,用来给我们吃奶茶,还有几只母鸡,那些母鸡每天都下几只鸡蛋,鸡蛋母亲积攒起来,卖了好给家里买油盐酱醋。家里来客人了,还可以宰一只鸡。

冰雪消融,草木萌发前,母亲在覆盖着韭菜地的雪上,支起一大块儿塑料帐蓬,韭菜地里的雪会提前融化,等到残雪完全融化了,韭菜早已是绿油油的一片了。这个时候,秋天种下的大蒜也冒出了绿芽儿,院里的杏花也开了,接着桃花也开了,那棵歪在馕坑旁,计划要挪一直没挪的果花也开出了一树的花儿,春天来了,一切都是欣欣然。

在青黄不接的春天,我们会早早吃上一顿韭菜饺子或韭菜盒子,那是留在我记忆中最美好的食物 ,在老去的现在,我常常会怀念小时候,那早春的韭菜饺子或韭菜盒子。窗台上早早种下的辣子苗、黄瓜苗、豆角苗还有茄子苗 ,已急不可耐地窜出老高了,栽种到地里,一天一个样,春天里栽种的蔬菜,夏天就上桌了。

忙活的夏天,饭桌上总是有五颜六色的新鲜蔬菜,少年不知愁闷滋味,虽然生活清贫,可我们总是吃的很香,那一树香甜的水果、一院碧绿的蔬菜,就这样,一年一年,养大了我们。一个夏天过去,我们都长高了不少,意味着饭量也会增大。等庄稼都收进了仓库,牛羊从山上下来,春天孵化的小鸡也可以离开鸡妈妈了,这时候应该是秋天了。

秋霜来临之前,萝卜会一直让在地里长着,霜来之后,拔出来就用萝卜叶子盖着堆放在地里;白菜也是,不到最后关头,不进房子。树上的冬果子,也一个一个摘下来 ,堆放在院子的地里,用菜叶盖着,等霜降后会更甜。这是爷爷的。我们和爷爷奶奶家一墙之隔,只是隔了院子,后院子用树枝随便挡着,没有完全隔断。

煤炉子刚刚生上火,屋里暖烘烘的 ,天黑之前,小叔叔小姑姑都来我们家坐一阵子。这个时候,嘴里淡淡的,总想吃点什么,小叔叔就带着弟弟去偷爷爷摘下的红元帅苹果。小叔叔自己蹲在我们这边,让弟弟钻过那些交叉着的树枝树杆,去扒开一堆堆的菜叶子,看哪一堆才是苹果。

第一次总是要翻好几堆菜叶子,才能搞清楚哪一堆才是苹果。一盆子冰凉脆甜的红元帅,不到一会儿就被我和弟弟、小叔叔和小姑姑,还有我的父母几个人啃完了,草果皮和苹果核放在烧旺的生铁炉子上,整个屋子里弥漫着草果的焦香味儿。一直到快要落雪了,爷爷的苹果才会进地窖里存放,可能有一小半儿被我们在深秋的夜里偷吃了吧。

到了冬天,没什么可吃的时候,奶奶会让叔叔下地窖拿出苹果分给我们吃。那时候的苹果已经不那么脆了,也没那么多水份了。日子就那样慢慢流逝着,我们一天天长大成人了。冬去春来,一切都成为最美好的记忆在心间。再也没有偷苹果吃的孩子了,一年四季都有苹果吃了。

我们的生活水平也一天比一天好,对于食物多样性的追求愈发强烈,反季节蔬果恰好满足了这一需求,让人们在不同季节也能品尝到丰富多样的美味。无论是繁华都市的高档超市,还是作为乡镇的愉群翁农贸市场,反季节蔬果的身影越来越常见

可我们没有了好的胃口,那些绿得反常的蔬菜、闪着亮光的水果,让人望而生威。前些时日,又看到一则报道说,切面店的面也存在安全隐患,说是为了防止坏掉,放了什么添加剂,难怪那些超市、菜摊上的面条几天不坏。现在还有什么可以让人放心吃的食品呢。

现在的我,住在市区,吃的东西都从愉群翁买,每次回去看母亲,后备箱里总要买上牛羊肉、鸡、油、牛奶、奶皮子,夏天的时候,还要买浆水,总觉得愉群翁的食品安全些,应该是这样,就比如,愉群翁切面店三步一家,五步两家,也没有太多的陈品,你去了,店家才会根据你的需要给你操作。

牛羊肉也是,就在愉群翁的屠宰场宰杀的,都是乡里乡亲,左邻右舍,清楚渠道和流程,稍微放心一点。如果条件允许,我还想回愉群翁买一小院,盖两间土房,门前栽一棵高大的核桃树,门两边栽满鲜花,春夏之间的午后,我会坐在核桃树下,嗅着花香,笑看乡里乡亲从我门前走过。

院子里,我也要像我小时候的母亲一样,种上各种各样的菜,到了秋天,我也存储许多的白菜、萝卜、马铃薯,用白菜腌一缸酸白菜,还要两个小坛坛,也要盛满储备的冬菜,养一群鸡,每天吃新鲜的鸡蛋。给我的孩子们,用春天的第一茬韭菜包一次饺子,或者韭菜盒……在愉群翁安放我残存的余生!


愉群翁故事之:谁说女子不如儿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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