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一词源自春秋时期的著作《论语》,“先生”与“弟子”相对称,意为长辈、父兄,自战国时期始,便指在社会中有学问、有影响的年长之人,旁人称学识渊博者为先生以示敬仰,我在“先生”前加了一个“大”字,以此来表示对魏先生的尊崇之意。鲁迅先生也被其弟子、朋友、子弟及学者亲切的称作大先生。
大先生的名字,对于我们这一代年方二十的青年学生来说,兴许是不大熟悉,却对于大部分年纪稍长些的,一生追寻音乐痕迹的人来说,定然是如雷贯耳。只因大先生,正是那一生追寻音乐痕迹,且留得更多痕迹的人。
先前听闻大先生之名,是自我的恩师,杨健教授那里。大先生是恩师的师傅,反之则是亲传弟子。恩师常于课堂教学中,或是课罢询问起我等学习及生活状况时提及大先生,谈到大先生在洋琴技法上的造诣,在洋琴作品的创作,及作品演奏中的发散思维,我等作为弟子的弟子,听后心中甚是震惊,印象当中有这样一句很深刻的话:“我怕落后年轻人太多!”这句话是听闻大先生如今六十六岁高龄,依旧坚持每日练琴后发问时大先生所言!我在想,有如此成就及造诣之人尚且这般谦逊与上进,那我们这些方学几年的年轻人该如何?
大先生这句话定然是要激励且指引我一生的。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一件很意外的事,也是与大先生有关。前些日子心中烦闷,闲转以散心,可怜天气燥热,我不知不觉走进了平日里上课的教室,恰巧遇到老师正在给研究生学姐上课,我怕扰着课堂,方欲离去,却听得旋律极能进心,这琴声竟滞驻了我一脚,静来听时,学姐弹奏的正是大先生所作的《思》,丝丝旋律进入我心,忘了天气燥热,忘了心中烦闷,也忘了当时是否在呼吸,思绪不知飘到哪里去了,回味当时的心情,我在听学姐弹奏时心中十分安逸,思维随着旋律起伏动荡,听罢,心中俞来俞发波澜壮阔,甚至汹涌澎湃,久久不能平息,惊叹大先生所作曲目,虽无太强之音,却有如此宏大之力。
这一说便说的多了,我的题目是印象中的大先生,如果说前面是未见先生之面而先闻先生之音,后面,大先生却是真的来了,就是这么令人喜极而泣的来了——
我一直是很幸运的,被众老师呵护长大,大学里遇到恩师,恩师名为杨健(硕士生导师),这里提到恩师,忍不住又得多言语两句了。生活上和精神上,杨老师帮助我很多,在我最迷茫的时候,她如母亲一般关怀和爱护,一次次帮助照顾,在教学方面,杨老师教给我的不止是琴技,更多的是人生哲理,我曾比喻恩师,她像是矗立在远处的灯塔,在我最迷茫的时候总能看到,为我指明方向。她教会了我思考和探索,我很感激,我在私下里和同学交谈时称呼恩师为杨妈妈,我不善言表,只会书于纸上,记于心里,杨老师对我的恩情大于山,阔于海。
大先生的到来,无疑令人欣喜若狂,我很有幸的观摩了大先生的演奏,并身受大先生的指点。这一见便是三天,很长又很短,我和同学们都是非常幸运的。说得讲一句玩笑话,却也不是玩笑话,这还得感谢杨妈妈,舍得请来她已年已过六旬老师傅,恩师爱弟子,也爱自己的老师,感谢恩师的良苦用心。
大先生来音乐厅时,同学们都已在厅内最前排等候,大概是互相聊着大先生是怎样一个人,照片给人的感觉总是与见到本人有着很大的差异,我正在台上的钢琴前摸索着《印象国乐·大曲》的旋律,忽听得掌声响起,无疑是大先生到了,遂立刻起身,跑至同学跟前,大先生是来了。
大先生戴一无色框眼睛,上身条纹衬衫,下身黑色长裤,皮鞋,手中拎一布袋,腰身笔直,步态稳健,意气风发,脸上堆着满满的笑容,完全不似年迈之人,行走间,大先生便到了我们眼前。将布袋交于杨老师手中,同我们一一握手,我的内心是忐忑的,激动的,喜悦的,一时间不知如何表达,只此一面,大先生便给了我很深刻的五个印象——干练、谦逊、和善、文人、质朴。
随后试音,大先生与杨老师同在台上,杨老师是蹦蹦跳跳,来回伺候,我从未见杨老师如此开心过,似乎像是二十岁的小姑娘,大先生脸上也满是喜悦,似乎是很习惯有个小姑娘在旁边跑来跑去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祥和。大约一刻钟左右,大先生试音时弹到《思》,让杨老师也弹了一段,杨老师笑着说:“在老师面前班门弄斧啦。”哈哈,杨老师大概是想弹给自己的老师听,却又有些学生时候的羞涩哈哈哈。弹着弹着两人便探讨起来,杨老师坐于琴后,大先生时尔立于琴之左,时尔立于琴之右,或弯腰抓弦以示范,杨老师说道:“您看我进步了吗啊哈哈?”“我和你26年没见了,我似乎又看到了20年前你弹琴的样子,你练琴很认真,很刻苦。”大先生满声的开心与回忆,然后转过来同我们讲:“你们杨老师当时那比你们认真多了,杨老师功课很好,都有老师打满分的,给你们的杨老师鼓掌。”听得他们师生你一句我一句,亲人般的语气,我眼中很是泪目,便悄悄抹去。这一别就是26年,确实是思念,大先生却哪里知道,有一次杨老师谈起大先生,便哭的一塌糊涂,如今终于得相见了,并且是三代同堂,杨老师说:“师生如父子。”确实是这样啊。
事罢,讲座大概是要开始了,我看大先生与恩师聊的开心,不忍去提醒,怕打破这温暖的一幕,最后还是被前来听讲座的学者催促,我不得上前提醒老师到时间了。大先生便起身准备。
讲座开始时,大先生身上已穿上了黑色长衫,以此为礼,便开始授课。
“学琴之前,我要大家记住一句话,做人要真诚,要厚道,其次,学文化,最后,再学琴。”大先生嘱咐了三遍,将做人置于第一位,学文化置于第二位,学琴置于第三位,我大概思考了一下,心智不好的人,弹出来的音大约不善,不读书的人,弹出来的音大约无韵,我想,大概是此意吧,不读书,便无法理解作曲家之意,亦理解不得曲目要表达的情感和意境。我很幸运,做人没有太大的毛病,这得感谢我的奶奶自幼对我的教导,我也庆幸自己爱好文学,且常读书,以后当更加勉励自己以不忘本。
这里说到文学,想起大先生谈起他同语言的情缘,他说:“我读书的时候不学英文的,我不学英文,我们的祖先创造了这么优秀的文化,我干嘛要学英文,我不学。”大先生选择了古汉语,性格很是要强的,这也是对优秀文化不懈的追求精神,大先生并非反其道而行,而是迎难而上,确实,汉语的博大精深是其他语言不可匹敌的,我们的祖先创造了如此优秀的文化,我们应该向大先生学习这种不懈的追求优秀文化的精神。大先生也开玩笑的提醒我们:“你们是要学英文的,不然你们院长得赶我走啦。”大先生虽是年纪大了,可是这心还是童心呐。
大先生演奏《江雪》,深深的触动了我,以至于讲座结束后我一个人呆在教室的椅子上些许时候,亦是平复了好久。先生弹琴时完全是另外一个状态,他的全身是与琴是为一体的,静时宛若石雕,动时势如破竹。声细时如游丝,音断而意不短,声响时如惊雷,炸破万里苍穹。大先生真大先生也!我从这首《江雪》里听出了似乎听得大先生之志,我不知如此表达对与不对,只是写出我的感受。我听得曲中有遗恨,有悲情,有无奈,有梅之孤傲,又有志当存高远,凌寒独自开的风发意气。大先生对于古汉语的造诣颇为有功的。
谈到这里,天已蒙蒙亮,该是结尾了,我只谈我对大先生的印象,恨己才疏学浅,不能将先生所发现或者创造的洋琴技法阐述于此,大先生的技法是很精妙的。杨老师说:“我们都比魏老师年长。”以此来形容先生的思想并激励我们,不得不承认大先生的思想是远远超前的,早在70年代,大先生所思考发现的一些技法,或是曲目,现在的我们都听起来很是新鲜。
昨日夜晚,大先生讲座,将到场的大多数洋琴人唤之台上,逐一教导之,却是时间太紧,大先生恨不得将自己所学全部传授于我等,听闻我喜欢指挥,便一口允诺:“我可以指导你。”大先生心细如丝,胸怀宽广,可纳百川。
我不知最后该说些什么,只愿大先生健康长寿,能够看到我们茁壮成长的未来!
————谢晓庆
于2018年9月26至9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