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搬进教师公寓的第一天,就发现窗台上摆着三盆蔫头耷脑的向日葵。陶土花盆边缘结着厚厚的白碱,枯叶间却钻出几簇嫩绿的新芽,像倔强的小手扒着窗框。
负责交接的李老师欲言又止:"这些花...你要不嫌麻烦就浇浇水。"她临走前掏出个牛皮本,扉页上稚嫩的笔迹写着"三年级二班植物观察日记"。
当晚备课到深夜,忽听得窗台传来细碎的"咔哒"声。月光下,中间那株向日葵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动花盘,嫩黄花瓣上还沾着我傍晚浇的水珠。我揉了揉眼睛,发现花盆下压着张泛黄的课程表——每周三下午的劳动课都被画上五角星。
第二天我特意守在走廊拐角。第三节下课铃刚响,几个小脑袋就贴在308室门缝上。"老师没发现吧?""轻点儿,这次带营养剂了吗?"为首的蘑菇头男孩从书包里掏出矿泉水瓶,里面晃荡着可疑的棕绿色液体。
"王小帅!"我猛地拉开门,五个孩子顿时冻成冰雕。穿背带裤的女生突然举起观察日记:"林老师别生气!我们是在执行'拯救向日葵计划'!"
原来这间教室去年还是自然角。疫情封校时,三年级二班偷偷把植物搬到空宿舍,每天翻墙进来浇水。本子上的记录停在四月十二日:"向日葵长到83厘米,陈晨说花开的时候王老师就回来了。"
我望着窗台上迎风晃动的花苗,突然想起入职时校长的话:"王老师去山区支教前,最惦记她班里的孩子。"翻开日记本最新一页,不知谁添了行小字:"今天新老师眼睛弯弯的,和王老师一样喜欢穿白裙子。"
现在每到周三黄昏,总有小身影蹲在窗根下叽叽喳喳。上个月向日葵开花那天,我收到张从云南寄来的明信片,背面贴着朵压平的格桑花。现在我们的窗台上,摆着六个歪歪扭扭的陶土花盆,最小的那个种着大麦种子——是等王老师回家时,用来酿甜米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