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古代中国科技登峰造极,却在近代落后于西方,没有诞生出近代自然科学?
拿科学技术水平去衡量一个国家进步与否,是一种不错的思路,从解放生产力的角度来看,就有了“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的说法。但是我想说,这不是唯一的衡量方法,比如前几年国内公知炒作的尼泊尔“人民幸福指数”,就是另一种思路。以前,老子提出过一种“小国寡民”的构想,在他看来,即便技术并没有发展,人类社会倒退回原始阶段,人类依然能活得幸福快乐,几近于道。我想,这不是他的迂腐,这是他的天真,你可以做一个淡泊的低欲望的极简的只关注精神世界的哲人,但你没有能力要求所有人都这么做。趋利避害才是人的本性。所以,秦汉之际,铁器的技术发展,耕作的技术进步,物质极大丰富时立刻卷入政治军事,为国家统一奠定了物质基础。再看向西欧,维京的祖先们还在树上时,罗马的铁骑已开始横扫欧洲。即便是老子设想的理想条件——小国寡民的情况下,人类依然走不出技术创新、追求利益、暴力军事手段这一条发展路线。因此,一个民族追求技术永远是和军事、政治诉求绑定在一起的,战争带来的创伤让哲人反思,让更多高洁之士关注精神世界,研究哲学、皈依宗教,却完全无法改变技术的发展历程。那么,不同的民族对待技术的态度,也许就成了破解李约瑟难题的关键。
从先秦时代的《考工记》,到后世的《天工开物》,民用的技艺贯穿农工,顶级的艺术品工艺、绝世的军工工艺牢牢掌握在国家手中。国家重视技术,但更看重社会的稳定,官吏选举制度从来是时政方针,文以载道,意识形态挂帅。一个榜样意义上的儒者应该是全方位的人才,像诸葛亮一样,他要有儒家的济世情怀、忠诚思想;有道家的淡泊境界,天人合一;有阴阳家的哲思,仰观俯察,窥探天机;庙堂上,要有兵家统帅全局的气度;江湖中,学医学农,接一接地气,造福百姓……只是,这样的儒者永远是理想主义的儒者,文人们刻画这样的形象,百姓们欢迎这样的形象,现实之中难寻。
值得注意的是,西方社会也并没有一开始的科学技术导向。柏拉图建立的第一所大学,以纯粹的哲学研究为基础,并不提供生产力,它是哲学家的天堂。中世纪降临之时,哲学屈从于神学,成为后者的婢女,也在意识形态上禁锢了人类思想。但是,技术实践并未停滞,也正是科技的进步打造了冲破黑暗的基础。当经验论的科学方法提出时,还会有像笛卡尔、莱布尼茨那样的大师想要以唯理论对抗“经验”的强大“自然效力”。就我的感受而言,唯理论是一种极高的理想主义,思想意识决定科技手段;经验论是人类的疯狂的自信,在混沌的经验里,遵守铁一般的规律。当然无论对错,只是都不要太极端就好了。
古代中国还是偏精神领域更多些,设定了“道”的不可知不可测的属性后,就再难在自然问题上从理性角度出发有更深的探索了。西方了不起的地方就在于,它在数学、物理这样的基础学科还没显现出其巨大威力时,就能在大学里设置这样的课程予以专门研究,哪怕它的目的是寻找上帝、验证上帝,它对人类的智慧充满了信心。古代中国有一个可悲的故事,叫做“杞人忧天”,那个人思考天是什么,天为什么不会掉下来,天掉下来怎么办时,虽然庸人自扰,但毕竟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