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徒》是香港著名作家刘以鬯先生的代表作。
其实,一开始我也不能理解,刘先生的笔名为什么要用“鬯”这么冷僻的字呢?
查字典后才知道,原来“鬯”是“古代祭祀用的一种香酒”。
这又让我以为刘先生一定是十分痴迷于这“杯中之物”了?
可是,又看到刘先生的朋友曾接受香港媒体采访时一再表示,“刘以鬯先生滴酒不沾。”
这真是让人奇怪了,既然滴酒不沾,何以能写出《酒徒》这样的作品?
《酒徒》创作于1962年,是中国第一部以意识流手法著成的长篇小说。
我这个人读书是很怕动脑筋的,所以读意识流小说就会觉得“累”,读着读着便会生出困倦。但《酒徒》不同,它让我一经捧起,竟然无法释手,恨不得一口气将其读完,哪里再有丝毫的困倦产生呢?
总结我对于《酒徒》的整个阅读过程,可用一个字以为形象——“酣”。
《酒徒》写了一个具有文学天赋的作家,却在当时香港的环境中,无法从事自己所喜爱的文学创作,为了生存,他放弃了自己的文学理想,只能写作时下流行的武侠小说、黄色小说以讨好现实,为自己赚得一点活命的“稿酬”……
于是乎,他便靠“酒”以麻痹自己,成了一个“酒徒”。
“一杯,两杯,三杯……”
酒喝多了,他的大脑开始在酒精的作用下思想、联想。
“一杯,两杯,三杯……”
只有喝了酒后,中国文学的脉络才一点点被他进行梳理——鲁迅、沈从文、茅盾、巴金、李劼人、老舍……跃然出现。
只有喝了酒后,《阿Q正传》、《萧萧》、《激流》、《子夜》、《死水微澜》、《四世同堂》被他一一比较。
只有喝了酒后,他方才发出感慨,“张爱玲的出现在中国文坛,犹如黑暗中出现的光……”
“一杯,两杯,三杯……”
喝了酒后,他便反复推崇《优力栖斯》(今译《尤利西斯》)、《往事追迹录》(今译《追忆似水年华》)。
喝了酒后,他更是敬佩乔也斯(今译为“乔伊斯”)和普鲁斯特在被人非议和长期抱病的情况下坚守心中理想之文学的伟大。
喝了酒后,他不由哀叹,“香港不可能产生真正的文学……”,“来世也出生在欧洲、美洲,去从事真正的文学创作,写作自己以为文学的小说……”
“一杯、两杯、三杯……”
酒喝多了,他的思想才得以“在这乐园里散步”——
他看见了,祈克伽德(今译“克尔凯郭尔”)住在了“大观园”的右邻,曾托人给林黛玉带信……
他看见了,俏丽的红娘从线装的《西厢记》里走了出来,见到了贾宝玉……
他看见了,D•H•劳伦斯当着红娘的面说“他的《查泰莱夫人之情人》比《西厢记》透彻得多。”……
他看见了,笑笑生和劳伦斯的争吵,笑笑生说他的潘金莲比查泰莱夫人写得更出色,而劳伦斯则坚持说他的作品比《金瓶梅》更伟大……
“一杯,两杯,三杯……”
这个可怜的酒徒啊,他带领着读者在“文学荒漠”的香港,却荡漾于他仅存于思想中的理想之文学天地……
做为中国的第一部意识流长篇小说,《酒徒》不仅仅只是“意识”的肆意流淌,作者也让“诗”与“小说”的相结合作出了有益的尝试,此篇小说中多可以看见诗歌一样的语言——
“固体的笑犹如冰块一般,在酒杯里游泳。”
“缝纫机的长针,企图将脑子里的思想缝在一起。”
……
这样的语言可谓别出心裁,却又何其抽象而富诗歌的意境!
在读《酒徒》时,我不时会想起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某一个夜晚,我坐在部队图书馆里读到的王蒙先生的《来劲》时的情景……
《来劲》即为“来劲”,可是,王蒙先生的《来劲》却是一个短篇,其带给我“来劲”的感受远不像读《酒徒》这样可以持续,这样的过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