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该怎么去比喻她呢?我就说她是那年的一朵花吧,因为她那时确实像一朵含苞欲放的小花。
那年我才十五岁,她才只有十三岁,不过,双方家长却请人从中撮合,给我们俩订了亲。那时我们苏北平原把订亲都叫押节,就是由男方家送大团大糕和猪大腿及鲤鱼等到女方家,女方家大宴宾客表示欢迎,而男方家这天也要在村里宴请亲朋好友等庄客的。
我那时坐着一艘小木船,跟父亲和媒人带着礼品到她家。她家在跟我们村相邻的一个村子里,跟我们一样的是村后都有家乡的河流——蚌蜒河流过。我们乘坐的小船,就是从蚌蜒河上航行到她家房子前边的村前内河边码头泊住的。
记得那是快要放寒假的时候,是星期天,我们还都在各村的小学里读书。那天天气却是一个响晴的天,还没有寒流来袭,既没有朔风凛冽,更不见大雪纷飞,河流上也没有结冰,这在当年每当冬天来临,苏北平原就出奇地冷,虽然不至于一下子就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但也是寒风砭人肌骨、河流上已经结了薄冰的情况下,应该算是冬天里的春天。
因此那天我心情出奇的好,倒不是因为我跟小未婚妻押节了,那时的我跟我们那个年代的人一样,对男女之事很是懵懂,不甚了然,而是看着冬天里竟然有春光明媚的景象,心里不由地感到很高兴。
所以,我被她的堂哥堂姐推到她伯母家看见她时,我觉得她的一头棕黑色的头发扎着羊角辫,羊角辫上扎着黄色的蝴蝶结,还是蛮好看的,她的如小苹果的脸蛋红彤彤的,也许是有些羞涩的缘故,也许是她的脸被她的红灯芯绒夹袄映照成的,她下身穿着一条蓝色的裤子,可能是裤子里面穿着一条略为厚实的棉裤,这使她的身材显得不是太臃肿,而是相对来说有些苗条,很耐看。
她看见我,并不像一些女孩故作清高,而是落落大方,她微笑着说:
“你来啦?”
“嗯啦!”我倒有些手足无措不知所云了。可能是由于她父亲在徐州大璜山煤矿工作,她家家境殷实比我家经济条件好,我没来由地有些自卑感吧。
不过,我在这时候看见她笑起来时,她那像月牙似的眼睛很好看,倒不是情人眼中出西施,那个时候我还不懂什么风花雪月,她那时笑得真是阳光灿烂,真的给人一种秀色可餐的感觉;更妙的是她的小苹果脸蛋上,她的脸颊分别漾起了一个酒窝,酒窝里像盛满了蜜汁似的。她让我想起我曾画过的一朵将开未开的花,她确实像一朵鲜艳美丽的含苞欲放的小花。
后来我到她家看年亲时,我跟她配对做一家子跟她堂哥堂姐打扑克,记得是打的斗地主,当我王炸胜了时,她居然欢呼雀跃,她咯咯地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她大声地叫喊着:
“我们赢了,我们家一家子都赢了!”
当她的堂哥堂姐戏谑地学着她说我们一家子都赢了时,她才如梦方醒,她不禁羞得满脸通红,一直红透到耳朵根,她躲闪着眼光不敢看我,她撇撇嘴说:
“我就是随口一说,我没那个意思!”
我们在以后长到十八岁以上时,我们见了面也没有像现在的人搂搂抱抱,我只有一次跟她到她们庄子前边的港南村看露天电影时,我们才相互搂抱过一次。
记得那时在港南村村边的一个打谷场上,正在放映着朝鲜彩色故事片《卖花姑娘》。
一轮银白的月亮高挂在湛蓝的如水洗过的蓝天上,打谷场上黑压压的到处都是踊跃来看电影的观众,当然我们也是里边的两分子。这比当下电影院里寥寥无几的观众相比,我们那时看电影还真够狂热的。
那时候有一种说法是,朝鲜的电影哭哭笑笑,阿尔巴尼亚的电影打打闹闹,苏联的电影是像《列宁在1918》里的瓦西里夫妇搂搂抱抱。
因此,《卖花姑娘》中演员悲情地表演顿时让在场的人欷歔一片,我的如鲜花绽放的未婚妻也哭得希里哗啦,她哭倒在我的怀抱中,我不禁一只手搂着她,一只手拍着她的背安慰着她。
当然,我没有对她说这是在放电影,不是真的,不要相信,我没有跟我的未婚妻说什么专门哄骗姑娘的甜言蜜语。因为“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已经说明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