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那边冬至的习俗是吃饺子。
还是上学时候的记忆。
妈妈会在前一天把肉从仓房里拿出来缓上,买一捆芹菜回家,择洗干净。煮一锅水,把择的芹菜叶焯一遍,放凉备用;芹菜杆被切成段,再切成芹菜丁,咕噜噜倒进盆里;面是早就和好的,已经放在炕上发着了。一切准备就绪,肉就交给我了。
妈妈一般会把肉切成丁,葱姜蒜都放进去,剁几下,再很有些意味地把刀交给我:我去忙了!案板从厨房挪到屋里折叠桌上。然后妈妈把电视打开,做家务的同时,扫两眼电视里演了些什么。我接过刀,对着一案板白花花的肉块,呯呯嘭嘭开始剁肉馅,一边剁,也一边看电视。印象中,家里那张折叠桌就是这么被压地桌面不平齐了的。
剁肉馅是个技术活。第一次拿菜刀,我把肉砍得四处飞溅,被妈妈狠狠地凶过一次。后来便留心妈妈的做法,她每次剁开头的那几下,也是有让我再观摩一下的意思。妈妈剁肉馅时,会下手特别狠,肉在她眼里大概不像我脑中那么可爱,每一下,年老的桌子都要发出颤颤巍巍的吱吱声;动静特别大,梆梆的声音会传到隔壁大娘家里,大娘爽朗地笑声也会在开房门时听见——包饺子呢啊~速度特别快,这个要取决于电视好不好看。
几下示意完,妈妈退居二线,我持刀上场。先捂着剁。右手拿刀,左手张开,靠近刀背,每剁下去这一刀,左手都牢牢地把飞起的肉丁丁拢下来。慢慢地都剁成小丁了,也就该到我自由发挥了。那些年流行《喜刷刷》,我又是个不安分的,喜欢自己找节奏,大刀狠狠慢慢剁,快速刷刷剁,再快慢掺和着进行,总是想剁出个什么花样。如今想来,可不是有种“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之妙味么?
但当时是没有这样的心境的,只是觉得有趣。年少的时光总是要有乐趣的,不然就惯会躲懒。
后来,等这曲《喜刷刷》重复了好多遍,我便也腻味了。刀子一撂,恨不得把电视机抱在胸前观赏。妈妈便又会出现在桌前,给这未完结的曲子加休止符。
我还能想起妈妈很嫌弃的眼神:右嘴角一提,眼神从上到下白我一眼,哼~懒姑娘。然后验收我剁的成果。三两刀快速剁几下,用刀刃翻翻肉粒大小,再撇撇嘴:行吧,合格了。再把一盆芹菜抱进来,掺在肉馅里继续剁。
我不记得妈妈会往饺子馅里放什么调料,但是我还记得那个香味儿,远远的闻不真切,要把鼻子凑近了,狠狠地嗅一口,等到香味充满整个鼻腔,不自觉地要咽下一大口口水。充实的感觉。
等到包饺子的时候,爸爸也下班回家了。三个人一起动手,妈妈擀皮,我和爸爸包,很快就完成了。快收尾的时候,爸爸已经把水烧好开始煮饺子,通常这边还没包结束,我们仨已经开始品尝美味了。
今天又是冬至,而我已有十五年的冬至没在爸妈身边一起包过饺子了。在外求学以后,我把自己的时间分成了学习和寒暑假;做了教师以后,我把自己的时间过成了工作日加寒暑假。不变的是,我总不在爸妈身边。我追求的是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是不是我正在追求的?连我自己也没想明白。
外面雨声大作,噼噼啪啪打在屋顶,树梢,地面,也打在心间,乱了我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