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看梁晓声的《中国人的日常》,里面有一篇文章是《木匠哪里去了》,这让我想到我的父亲。
我的父亲今年有六十多岁了,他就是一名木匠。年轻的时候,家里太穷了,父亲考上了大学,但是奶奶说家里缺粮,死活不让他去上。父亲的班主任来家里找了好几次,可是说服不了我的奶奶,最后只得长叹一声离去。
后来因为家里穷,没有别人家的女儿愿意嫁给他。我的姥爷是本村的一个外姓人家,看到他老实本分,就逼着我妈嫁给了他。
那时候人穷啊,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的,为了生活,父亲和大姨父就去了沈阳学木工。学了两年以后回来就单独给别人打家具了。
父亲是一个特别聪明的人,什么东西一学就会,所以他的师傅特别欣赏他。
我小的时候,每天早上天没亮,就能听到滋啦滋啦割木头的声音,那是父亲在切割木头。
小的时候家具还没有这么多式样,都是请木匠做的,父亲的手艺好,做出来的柜子很结实,花纹也好看。所以十里八乡的人都找他来打家具。
我小时候的绘画启蒙其实来自于父亲。因为父亲做好家具的时候会刷漆,刷完漆会应买家的要求绘制图案,每当这个时候,我会在旁边默默的看他画图,进而对绘画有了很大的兴趣。
电刨子(就是切割木头的机器)的声音其实是很刺耳的。小的时候冬天不想起床,父亲就用电刨子割几块木头,故意发出刺耳的声音,我和弟弟妹妹们就再也睡不成懒觉了。起床后就会看到父亲的坏笑。
初中的时候学立体几何,我怎么也搞不懂辅助线等等的关系。父亲就用特别小的木头给我做了正方体,长方体和三角体。我把这些拿到学校的时候,同学们都羡慕坏了,我也特别自豪。
后来因为流水线的家具大批量的涌入农村,找父亲做家具的越来越少,父亲再靠这门手艺就供不起我们上学了,但是这是难不住他的。
那时候装修刚刚兴起,父亲就跟着一个孟师傅做装修,因为有木工的底子,所以学起来很快,不久以后就可以单独干了。前几年我们家里老房子重新装修都是父亲一个人装的。去年弟弟在上海的房子,父亲花了两个月给他装修好了,又给他打了四个书柜。书柜的样式简洁大方,风格温馨素雅。父亲很是得意,专门给我拍照片让我看一下。
后来装修有了很大的竞争,别人都是流水线的作业。父亲就开始想别的出路了。他看到工地上的瓦工比较受欢迎,于是拿起瓦刀,当了一名瓦工。我们都劝他,现在年纪大了,就别去干了,我们已经都出来工作了,再也不用他那么拼命了。可是父亲说他闲不住,地里面的活母亲一个人就可以张罗过来,他正好跟着别人一起跑工地,赚点钱,以后给我们减少点负担。
我的父亲啊,一辈子都想着别人,为了供我们三个上学殚精竭虑,付出了别人没有付出的努力,吃够了别人没有吃过的苦。他经常说他这一辈子干了两辈子活。每次听到他这样说,我们都很心疼。可是他又闲不住。别人下雨天会去打打牌,串门聊聊天。我的父亲则会擦洗他的拖拉机、电刨子、摩托车。他常说这些东西跟着他也受苦了,过年的时候还会给他们烧个香,磕个头。小的时候我们会笑他,现在我们终于理解他了。是的,他是从心里感激这些物件陪他走过的岁月,感激他们为我们的家庭带来的贡献。
我的父亲现在已经六十多岁了,我的父亲还是一个木匠,我的父亲现在还跟着别人做瓦工,我的父亲是一个闲不住的人,我的父亲是一个让人佩服的人,我的父亲是我的父亲,是我最尊敬最尊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