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头爸爸有四兄弟,爸爸排行老四,老大年轻时当兵后转业进了国企的建筑公司,就是专门修建水电站那种大工程,常年不在家,但是老大家条件好些,单独修了瓦房,老二老三老四只在家务农,三户人住在一个院子里,极其简陋版本的四合院,房子是土砖墙,房顶是木头和竹子做的框架再用麦秆竹条固定铺成的草房子,房子整体是坐东朝西,就是院子的大门是朝西的,除了门以外四边都是房子,实际上四兄弟一家一条边,老大因为另外修了房子,就让出来只要了院门两边两个房间,其余三兄弟一户占一条边,每条边四个间房,房外屋檐下有两米左右的地方常年堆放农具和柴火。
方头家在东边的一条边,两个卧室,一个堂屋,一间厨房,房间之间还有门内部互相联通,卧室都有半平不到的木床,堂屋和厨房是有向外开的门,厨房还用砖砌了个粮仓用来存放粮食等其余东西。粮仓宽一米五,离地高二十公分,长大概两米多,木板做的门,类似古镇商铺那种木板一条条拼接的门,只是粮仓的木板是横着放的,平时粮仓的门都是关着的,还上了锁,因为过年做的香肠腊肉晾干后都是存在那粮仓里面的,本就不多,有特别的客人来才会切点煮上招待客人,毕竟那个年代普通人家里是没有冰箱的,秋收的花生也是放在里面的,所以粮仓里面藏着方头美好的向往。
不过对方头来说,粮仓同时也是自己阴影,因为犯大错时,父亲会将方头关粮仓里面,还会将一块一块的木板把粮仓门关的严丝合缝,任他哭喊,仅仅是因为几岁玩水时丢了家里的钥匙,方头不理解到底错在玩水还是错在丢钥匙,如果说是因为玩水,可就是在路边的小水坑里啊,水不过膝,水面也只有几平米,安全是没有问题的,如果是因为丢钥匙,那谁知道那钥匙是谁家的呢,家家户户的钥匙都长得差不多啊,也并不会对家里造成多么大的损失啊,那如果是怕玩水感冒,可是是在大夏天啊,几个小朋友一起玩的,别人没有受到家长惩罚,而方头却被关了禁闭,还不知道到底错在什么地方,却从此对黑暗的恐惧更深了。
说是粮仓,实际并没有多少粮食需要存放,土地太少了,人均6分田,一户8分地还包括了果园,村里还强制组织大家田里都种杂交水稻,就是种水稻种子,不能吃的那种,一亩只有二三百斤产量,但是唯一好处是这个谷子种子比吃的谷子贵几倍,由种子公司统一收购,坏处当然是要投入更多的人工了。
这种杂交水稻,是将两个品种的水稻种一起,先要育苗公本,就是种子水稻的父辈,然后水田整成2米多宽的长条,长条之间是40公分的水沟,公本育好的苗有三十多公分高时插到长条的边上,就是水沟两边,再将母本(水稻的母辈)种子就撒在长条上生根发芽,等母本长十来公分时再将水灌满整个水田。这时候两种水稻长势是不同的,需要不断打催长素调节两种水稻生长进度,等到两种水稻花期同步时,烈日中午,方头也会随爸爸妈妈跟其它村民们一样拿上长长的竹竿,光脚走进水田里面,将公本的稻穗一排一排的往母本方向推一推,目的是将公本的花粉随着推的过程飞向母本的稻穗,让母本授上公本的花粉,以此来达到杂交的效果,两种不同品种的水稻杂交后,孕育出的下一代来年种下的水稻就可以吃了,据说产量会更高。
方头做这授粉工作的时候,是在初中暑假的时候,十几岁的孩子,也应当承担一部分家庭责任了,虽然双手举竿到最高处,走到稻田里才刚好漏出竿来,在水田里还经常摔跤,不过好在能坚持几个夏天,哪怕稻田里有无数蚊虫,哪怕水稻的叶子会在脸上留下浅痕。甚至有年方头还帮干爹家的一块田授了一个夏天的粉,干妈还扯了几尺布给做了新衣服裤子。
等种子成熟了,先收了母本,到晒场晾晒,还得轻轻的翻,避免把种子给捣烂成了米,还得家里专人守着晒,避免被别家偷铲几斤过去,还得防着家禽进去糟蹋,一斤就是几块钱,那时候吃的谷子才几毛呢。
每天太阳下山的同时就是收晾晒的种子的时候,装尼龙口袋里面,一粒都不会留在晒场,背回家就打开仓门,几口袋排好,然后关上仓门后锁上,避免不必要的意外发生。晒好的水稻种子会等到种子公司的人来收才会从粮仓里面拿出来,种子公司还会一偶专门检测水分是否晒干的设备,不达标的还不要。卖了种子的钱才能买米和农药肥料,才能有钱去还之前欠下的债务。
而田里的公本晚半月才会成熟,收来也不能吃,毕竟农药用的太多,而且口感也不好,只能用来喂猪和家禽,谁能想到农药是会残留的,最终也会吃进人的肚子里面。好在那时候自家本就不怎么舍得吃家养的煮和鸡鸭,大部分都是卖掉,而且家里是养的母猪,生小猪后卖小猪仔的。
再后来人们发现这么辛苦一年到头也存不了几个钱,索性都外出打工了,而粮仓也失去了它原本存在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