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长安城里热闹非凡。
八月末的长安迎来了一年一度的花灯节。
相比于往年,今年的游人明显增加了很多。客栈家家客满,大量外来的年轻人云集于此,准备参加即将到来的秋闱。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科考是天下读书人改变命途最直接的机会,各地学子从四面八方涌来,凭借自己多年的苦学,以期在今秋的应试中大显身手,光耀门楣。
杜汉章和子君走在街上,看着前方的明记酒馆,担忧道:“也不知道远扬回来没有,他这次去施州探亲,一走就是两个多月,可别赶不上这个月的科考。”
“不会的公子,科举考试何等重要,明公子一向言而有信,说了花灯节前回来就一定会回来的。”子君伸了一下头,一边劝着一边向远处张望,突然看着前面的人影高兴地喊道:“公子快看,您瞧我说什么来着,那不正是明公子吗?”
杜汉章仔细看过去,只见一年轻男子着一袭紫衫快步走来,正是熟悉的身影。他连忙迎上前去。
友人相见,分外激动。杜汉章在明远扬的肩膀上捶了一拳,嗔怪道:“你小子,一走两个月,我还怕你不回来了呢。”
“怎么会呢,答应了与你们一同参加武科考试,我可是快马加鞭赶回来的。”明远扬眼角带着自信的笑意。
杜汉章满意地笑着,这下总算是放心了,“对了远扬,你舅父的病怎么样了?”他开始关切地询问。
“噢,他没什么大碍了。”明远扬笑意渐消。他一向是不苟言笑的样子,杜汉章早已习惯了。
倒是子君多嘴问了一句:“明公子,既然不严重怎么这个时候千里传书,非叫你大老远的跑去一趟呢?”
“唉,子君,怎么说话呢?”杜汉章对书童的态度颇有不满,他素来知晓明远扬的脾气,赶忙打圆场:“远扬,你别介意,子君向来心直口快、口不择言,他其实和我一样,都是怕你误了考期。”说完偷偷地回头朝子君使了个眼色。
没想到明远扬非但没有计较,还耐心的赔笑解释:“母亲和舅父多年未见了,甚是思念。之前舅父病重,恐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便遣人传来家书想要与亲人见上一面。可母亲年事已高,不堪舟车劳顿,所以我便替她前去探望。幸好得一个云游四海的神医相救,不然还真不知……”说到此处,明远扬有些后怕的皱了皱眉。
这让子君感到很不好意思,他抱拳致歉道:“明公子不要怪罪,是我言语不当。好在舅父已经没事了。”
“没关系,”明远扬脸上复呈现出微笑。他脸色稍白,略带倦意,抬手指了指两旁的彩灯,看向杜汉章,“杜兄,你已经七年没逛花灯会了,今年可无论如何不要再逃避了。”
花灯会!
听到这三个字,杜汉章的面容上泛起一抹哀伤。他低下头,本能地抗拒,尴尬地挤出一丝苦笑,“远扬,你知道的,那是我这么多年都忘不了的噩梦,我能不能……”他抬起头来,看着久别重逢的伙伴。
“不能!”明远扬斩钉截铁地打断他的话,“汉章,你别忘了,你可是将军之子,是将军的希望。怎么能因为一次遇袭就吓得一直退缩呢?你以后是要上阵杀敌的,这个样子怎么能带兵打仗?”他有些生气地质问。
“可是,”杜汉章迟疑着辩解,“以前,你并不为难我非要我逛什么花灯会啊,怎么这次,就一反常态?”他有些不解。
明远扬沉默了一下,随后一只手握住他宽厚的肩膀,眼光渐柔,缓缓地说道:“因为我们长大了。”
是啊,昔年他们才十五岁,而今岁月匆匆,他们已经快二十三了,马上就要参加科考步入仕途。他们已不再是小孩子,身上注定要开始承担责任了。
长大。这是令多少孩童向往却让多少成人不愿承认的事情啊!
耳边回响着这句话,杜汉章定定地看着友人坚定的眼神,努力不让自己去回想当年那个血腥的夜晚。他转过身看着旁边的荷花灯还有身后那条熟悉的灯谜长廊,良久,似是下了重大的决心般,终于点了点头。
明远扬的嘴角漫过一丝稍纵即逝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