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旧俗之大年初一(上)
大年初一,人比勤快的太阳起得还要早,因为坊间流传这一天不起早的人会穷一年。没人愿意穷一年,包括小孩子们都知道这个理儿。
宋南极也早早的就起来了,他不是怕穷,是因为接下来要准备去炫耀一下自己的新衣服,还要跟着大人们一起去给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入土为安了的老爷爷上坟。
“饺子快熟了,南极,赶紧去把那挂鞭拿出来放。”宋一民一边用一块猪胰子洗脸,一边让儿子赶紧放鞭炮。
用自产自销的猪胰子洗脸,吃饺子之前先放鞭炮,这也是宋家庄一带的习俗。
百度百科:在华北灵寿地区,每年冬季杀猪之后,许多人家都会将猪胰取出,采用特殊工艺制成“猪胰子皂”,代替香皂来洗手、沐浴。这种“猪胰子皂”质地细腻、去污力强、温和不伤皮肤,可以迅速、有效地起到防止手冻手裂、皮肤干燥、润肤护肤的神奇功效,真正属于一种纯天然、绿色环保的养肤佳品。唐代孙思邈的《千金要方》和《千金翼方》均有对这种“猪胰子皂”的相关记载。
可惜这种绿色纯天然,神奇无刺激的猪胰子皂悄无声息间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是那些劣质的洗面奶和某香皂。我们走啊走,追啊追,殊不知自己丢弃的远比我们得到的要珍贵的多!
刚刚刮了胡子的宋一民罕见的买了一身新衣服蓝色的的确良中山装,穿着黄头绿尾巴的大头鞋,特精神。
“好嘞!爹,咱们一挂鞭都放完吗?”宋南极一听说要放鞭顿时更加兴奋。
“放完!今年鞭炮咱们随便放,哈哈,买了六挂鞭呢,都是二百响的,放个够咱们,好好着红火红火,哈哈。”宋一民一边擦脸,一边得意的笑。
“看你那样儿,这是成万元户了?今年你是挣了大钱了还是发了大财了?”赵慧兰白了丈夫一眼。赵慧兰也是新衣服,上衣是白花衬底儿的外套,下边是黑色的确良裤子加小皮鞋,配上一头短发,整个一文艺女青年。
“哎,这说的叫什么话!没挣大钱咱们就不放鞭炮了?没钱咱们就不能好好过年了?谁规定的?再说了,今年咱们干的也不差啊,年底不也落了有五千块钱吗,至少五千块钱,哈哈。”
“落五千块钱就把你高兴成这样了?看你那点出息,一看就成不了大器。”赵慧兰笑着说了一句就去盛饺子了。
“知足常乐,咱落五千块钱都不高兴,那人家那些只落下五百块钱的是不是要跳河啊。”宋一民大道理从来不缺。
着急放鞭炮的宋南极早就把那二百响的大地红拿出来,撕开红纸包装,先从上边拆了一截下来偷偷塞进自己的布袋里边,这才挂在树上。
“挂结实了没有?别放着放着掉下来。”当母亲的赵慧兰总是不放心儿子放这种噼里啪啦的东西。
“结实的不能行,娘,你就放心吧,我现在早就是方便能手啦,嘿嘿。”宋南极从灶头里抽出一根还带火炭的木棍,跑过去小心的把鞭点着了。
瞬间“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响彻院落,烟火味弥漫方圆十米,电光闪烁烟雾间,红鞭落红铺满大地。不约而同的,村里各家各户也几乎在同时点燃了自家的鞭炮,一家刚毕,一家又起,好不热闹。
“吃饺子喽!”赵慧兰喊。
“我今儿个得吃两大碗。”宋南极把调好的醋放到桌子上,雄心勃勃地说。
“放心,今儿个一大锅饺子,包你吃个够儿。”赵慧兰把热气腾腾的饺子端上桌。一家三口开始津津有味的吃起来。尽管日子比以前吃豆渣饼的时候好多了,可是宋南极他们还是觉得饺子好,并不是有多好吃,而是饺子对于他们就意味着喜庆,温情,还有一种寄托。
多年之后他们那些出门在外的游子也依旧没有忘记这份浓浓的饺子情,没有像当年春晚赵丽蓉老师的小品《吃饺子》里那个年轻人那样,觉得汉堡包比饺子好吃。
“南极,吃完饺子待会跟你爹一起给你老爷爷上坟去,完了再去给你爷爷奶奶婶子们拜年。”赵慧兰说。
大年初一上坟也是宋家庄这一带的风俗之一。这天早上,家里边的男性(女性不能去)都要带着一些冥纸,水果,酒菜,鞭炮过去长辈的坟头磕头问候,拜年。
“知道了,等会我云辉哥哥他们也都过来吧?俺们一起去。”宋云辉是宋一民的弟弟宋三民家的孩子,大宋南极两岁。
“都得过来,拜年要钱的时候他们能不过来吗,呵呵。”赵慧兰说的‘要钱’其实就是拜年要给压岁钱。
吃完饺子,刚刚收拾好,宋二民,宋三民就带着媳妇和儿女们过来了,就光棍宋四民是一个人。
“大哥,大嫂,你们吃完饭了吗?”同样换了新装的宋三民鼻子底下长着像卓别林那样两角上翘的胡子,很是有个性。
“早就吃完了,就等着你过来呢。上坟的东西你们都拿了没?”宋一民问。
“都拿了,咱们直接走就行。”光头宋二民说。
“昨天晚上还剩了不少下酒菜,我一起拿过去,你们等下先。”宋一民转身进去把昨晚剩下的酒菜都倒进了一个塑料袋。
“大娘,俺们给你拜年来了。”宋路霞和宋路径率先开口了。
“还有俺们,大娘,给你拜年来了。”宋云辉和他妹妹宋云红也笑嘻嘻地说。
“知道了,呵呵,早就给你们准备好了。没多有少,给你们一人一块钱。”赵慧兰从兜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一块钱零钱一人给了一张。
拿到钱的小孩们都兴冲冲的把钱塞进了自己最深的口袋里。尽管压岁钱只有可怜巴巴的一块钱,可是孩子们还是兴奋的很,也从来不会错过这个“不劳而获”的机会,更没有谁会嫌少。
“爹,我和我哥哥他们就先走了,俺们在上坟那等你们。”宋南极说完就跟宋云辉一起走了。
这些兄弟姐妹中,宋南极只跟宋三民家的宋云辉玩。因为他们看宋二民家的都不顺眼,而宋三民家的二女儿年纪还小,宋南极是不喜欢带小孩的。
宋云辉出了大门,看到大人们没看见这才偷偷的从裤兜里掏出半盒菊花烟。
“哥哥,你什么时候学会吸烟了?你爹知道了不揍你啊?”
“哪儿啊,没有,我不会吸烟,这根烟是我偷着拿来放鞭的,嘿嘿。”宋云辉说完,掏出一支放进嘴里,又从布袋里掏出一盒火柴,划了一支把烟点着了。那个时候为了放鞭炮而被孩子们糟蹋了的香烟并不在少数。
宋云辉右手拇指和食指捏着烟卷嘬了一口,马上就把嘴里的烟吐了出来,看得出来这不是他第一次这么干了。
接着宋云辉又把最前边的烟灰吹掉,只剩下火红的烟火,从裤兜里掏出一支大红鞭,左手食指和拇指指甲掐住最后边的鞭屁股,念儿放在烟头上点着了(传说中这种方法放鞭炸不着手指头)。嗤嗤声一响,宋云辉就赶紧把大红鞭扔到了一边。
啪!火光一闪而逝,路边腾起一团烟。
“哥哥,给我一根呗,我这也有几根鞭。”宋南极也被勾引了。
“给,省着点吸。”宋云辉又掏出一根放到自己嘴里,用刚刚那根对着了,这才递给宋南极。
宋南极也学宋云辉那样,左手食指和拇指捏着烟卷,右手掏出一支鞭,点着了往空中一扔,“啪”的一声响。
就这样,弟兄俩从家门口开始点着烟,潇洒的放着鞭炮,刚好到目的地的时候,兜里的鞭也全放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