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锤百炼,铸剑于心,披荆斩棘,永不言败。
《铸剑》,一个复仇的故事。剑锋将空气撕裂,挥下,血滴似娇艳的玫瑰,绽放于剑刃之上,凌厉而凄美。复仇者和被复仇者的头颅一同砍下,葬在一起,一场荒诞,离奇,震撼的复仇就此完成。
这把利剑真正的铸成者,是文中的那个曾经优柔寡断,稚嫩的眉间尺,更是鲁迅先生自己。当剑铸成之时,剑气冲霄,斩断过去的是非纷扰,除尽历史的残垣断壁,完成内心的淬炼。
马克思曾经说过:“批判的武器不能替代武器的批判,物质的力量只能用物质来摧毁。”
在“三一八”惨案之前,鲁迅先生一直执笔战斗,认为用文字唤醒人们麻木的思想,是救国的良药。他在《新青年》上发表了许多文章,期待的是人民的觉醒,民族的崛起,等到的却是青年们的流血牺牲。“三一八”惨案过后,他在给许广平的信中写到:“我现在愈加相信说话和弄笔的都是不中用的人,无论你说话如何有理,文章如何动人,都是空的。他们即使怎样无理,事实上却着着得胜。”笔与枪,文字与实弹,抛开一切理论不谈,就论现实,谁带来的震慑,威力,冲击最明显,不言而喻。所以,批判的武器不能替代武器的批判,物质的力量只能用物质来摧毁。
枪林弹雨中,所有抱有的希冀,口中的理想,都成了绊脚石。
《铸剑》第一节,花了大量的笔墨描写了人鼠之间的事。眉间尺对于这有着尖尖的小红鼻子的老鼠,心怀憎恨又心生怜悯,矛盾重重。他的性情也是不冷不热。母亲悲哀的声音使他冷得毛骨悚然,一转眼间,父亲的冤仇又使他全身都如烧着猛火,热血在全身中沸腾,毛发都仿佛闪出火星来。鲁迅之前一直鼓励青年投身于革命,流血牺牲后,痛心疾首,又开始呼吁青年们不能作无用的牺牲。但是,有斗争就会有牺牲,哪有既想收益又不想承担风险的好事?犹豫不决,怎能成大事?死或生,只能选一个。这把已经锻造好的剑,握在眉间尺手中,青年鲁迅手中,还是太过稚嫩,有许多的杂质,无法发挥出真正的威力。
这把剑还在淬炼当中……
第二节的黑衣人,对眉间尺了解得十分透彻。眉间尺第一次见到黑衣人,就甘愿将自己的头颅和剑都献给黑衣人,如此不符合常理,只能说明黑衣人就是眉间尺自己,只不过是已经完成蜕变,成长的眉检尺,也是在经历过多次革命后成长的鲁迅。黑衣人曾说:“你的就是我的,他也就是我。我的魂灵上是有这么多的,人我所加的伤,我已经憎恶了我自己!”布满青年们残破身体
的伤痕,被亲友背叛的伤痛,深深烙印在鲁迅的灵魂之上。他 憎恨的仇人,是黑暗残暴的统治阶级,是冷血无情虐杀青年的军阀……
他更憎恶的是曾经“懦弱”的自己。
“我很憎恶我自己,因为有若干人,或则愿我有钱,有名,有势,或则愿我陨灭,死亡,而我偏偏无钱无名无势,又不灭不亡。”“我也常常想到自杀,也常想杀人,然而都不实行,我大约不是一个勇士。”
黑衣人对着眉间尺那热的死掉的嘴唇接吻,告别了过去的自己。人是温热的,青剑是如冰寒冷的,冰火不融。剑刃会在曾经那个热血少年炽热的掌心融化,变得迟钝,但随着持剑者的蜕变,剑身依旧薄如蝉翼,剑锋寒光闪烁,是复仇的利器。
君王以屠杀百姓取乐,用成百上千的头颅来满足自己杀戮的欲望,血流成河。我甘愿献出自己的一颗头颅,来保万民免遭屠戮,不畏牺牲。鼎内,三个头颅相互撕咬,直到国王罪恶的头颅沉到水底,复仇“成功”了。
三个头骨和王的身体放在金棺里落葬。
“此后,是王后和许多王妃的车,百姓看她们,她们也看百姓,但哭着。此后是大臣,太监,侏儒等辈,都装着哀戚的颜色。只是百姓已经不看他们,连行列也挤得乱七八糟,不成样子了”其实没有多少人真正会为王的死而伤心,一个暴虐的倒了,又会有千千万万个这样的王出现,昏庸的统治阶级依旧存在。正义的复仇者死了,却与自己的仇人合葬,这场滑稽而又荒诞的葬礼过后,他就永远陷入凄凉与无尽的黑暗之中,永远永远。
利剑出鞘,划破了沉闷的铁屋子的外皮,一些人被惊醒,涌出门外,享受着这久违的自由,呼吸着外界的新鲜空气,手舞足蹈。但是一个铁屋倒了,又有许多的铁屋建起来,有些甚至就是这些获得自由的人建的,仿佛无穷无尽。又有许多人去复仇,又有许多人死去……
但即使这样,这把剑仍然铸成功了,历经过的沧桑,染过的血迹,复杂的情感,全部倾注到了这把剑上,散发出凌厉的杀气,直直指向敌人,开辟中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