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拜读黑豹老师的老物件缝纫机的怀旧文章,激起心中阵阵涟漪。让我想起母亲操劳的一生,想起母亲的缝纫机。
我八岁的时候,父母终于起了新瓦房,瓦房宽敞明亮,新瓦房安装玻璃窗,玻璃窗大大的,坐到炕上可以看外面风景,躺在炕上可以看到天上的蓝天白云,偶尔小鸟“啾啾”飞过,心中就一阵欢喜。
屋子的东边是炕,炕的对面即屋子北面放两节柜,老式的红漆柜很是厚重。母亲一节柜放一家人的换季衣服,一节柜放母亲的贵重物品。贵重物品的柜子一把铁将军看门,让小小的我充满了憧憬和好奇。屋子东边是老式的木头箱,不知道是什么木料的,箱子表面是黄色带着波浪状花纹,看起来很美。屋子确实宽敞,东边靠墙还有一块空地,母亲竟然买了一架崭新的缝纫机填补空隙。
缝纫机是什么牌子的我忘记了。缝纫机漂亮美观清晰印在心里。蛋黄的水纹台面,漆黑锃亮的小鹿头一样的机身很是神气。望着家里添的新物件,我很是喜欢,母亲当天安装完毕,就一试身手。缝纫机前放一只方木凳,母亲坐在凳子上,双手在台面忙活,一只手轻轻按住布料,一只手扶着机头的某个部位,双腿踩着底下的踏板,轻轻地一上一下移动,缝纫机就轻快地有节奏地“哒哒哒”唱起歌来,这歌声在新房子欢快地响,像清澈的溪水流过。母亲的脸上洋溢着喜悦与自豪。我似乎看到奔驰在大草原上的女骑手在奋马扬鞭,看到一望无际的田野上驾驶拖拉机收割的女司机,生机勃勃,飒爽英姿。
母亲在我心里就是无所不能的英雄。缝纫机落户我家,对于常年操持家务的母亲来说,如虎添翼。母亲做起活计更是得心应手,如鱼得水。
母亲聪明,对于任何新鲜事物接受极快。比如刺绣,比如裁剪,比如给孩子打针,给家里改装电路。当时很多女人都不会做新式棉袄棉裤,做出来的衣服又肥又大,很不好看。母亲自己设计裁剪,竟然非常贴合美观,让母亲的同龄女性夸赞羡慕。一件衣服只要母亲看着样式好看,就会依样做得出来,母亲可能还要创新,添减几剪子,做成的成品更耐看,好过城里商店的模特装。
一家八口的穿戴,让母亲很少有清闲的时候,夏天拆洗冬天的棉衣棉裤,做冬天的棉鞋。到了冬天,母亲更是忙碌,过年孩子每人一身新衣服,缝纫机的歌声更欢快了。屋子东边的小方凳子,是母亲的专属舞台。稍一抬头,总是看到母亲的背影,微微低着头,双腿一上一下移动,“哒哒哒”的声音就流淌出来,歌声总是一个节奏,不急不缓,不高不低,融入悠悠岁月,融入每天日常。一束阳光打在母亲身上,那么柔和,那么温暖,母亲缝纫机前劳作的身影,多少年就是我心里的一幅极美简笔画。
母亲做活快,我们五姊妹从来不用担心过年的新衣服。四舅家就不行了,虽然四舅是四个孩子,每年到该过年的时候,四舅就抱着一堆布片找母亲求助,母亲从来不拒绝,母亲休息的时间更少了。很多时候,我已经睡醒一觉,依然听到缝纫机“哒哒哒”地唱歌。
我上高中的时候,我家搬到城里。许多老物件母亲留在了老房子,那架陪伴母亲多年,给我们家立下汗马功劳的缝纫机,母亲还是带进城里。这时候商品已经相对丰富了,缝纫机不再是主要的做衣服工具。但是每当衣服破个洞,或者衣服开线了 ,母亲上阵,三两下衣服就完好如初,母亲眼里的光亮亮的,是不是她的老朋友依然可以发挥余热而自豪呢,我无从考究。
我们大了,毕业结婚生子。母亲的身体却大不如前,我们姊妹所有孩子都大了,不需要母亲用她的缝纫机缝缝补补了,母亲却病了,病得再也不能用她的缝纫机了。
在那个寒冬,母亲去了,就如她的缝纫机,辛苦一生,操劳一生,无声地退出历史舞台,再也不会“哒哒哒”地唱歌了。
这个冬天,想起母亲,还有陪伴母亲多年的缝纫机。恍惚中,我看到一束光打在母亲微微低头劳作的背影上,我听到“哒哒哒”的缝纫机欢快的歌声,无端地有些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