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睡眠不如以前,谈不上失眠,只是好几次深夜醒来,恍惚不知身在何处,迷茫之间也就摸摸手机,玩会小顽皮,乏了再继续睡去。
入了梅,下了好多天雨,心情也好像潮湿得滋起了许多霉菌。老是忍不住想起爷爷奶奶走那会,二十四五的年纪,淋漓痛哭了一场,也就坦然接受了他们的离去。后来外公去世,正是儿子还小,极费手脚的阶段,眼泪也流得不得空闲,就也淡然的过去了。外公卧床多年,又是中风,不能说话,吃也不便,人就极瘦。每每去探望,连他的眼睛都不忍直视。到他走了,望着灵堂的照片,才想起原来外公是这个模样的,胖墩墩笑眯眯,慈眉善目的老头,一如从前。少时遇到家里长辈不全的朋友,总打心眼觉得人家可怜。到现在自己也没有爷爷奶奶和外公了,才知道原来我们都注定是要做可怜人的。
渐渐年纪大了,对生老病死的事却越来越执迷,像走进了一座迷宫,充满了岔路,绕来绕去不得解。人从何而来,去到哪里,既然要来,又为何要去。就如花开,为什么又要花落,要是不落,永远锦绣多好。又如人生,大家都在,没人离开,永远团圆该多好。有说,去的人入了轮回,经过历练便投胎重返世间。有说,去的人都到了天堂,无忧无虑,永享安宁。急切得要相信,又不知如何信,这大概就是没有信仰的罪过。
而唯物主义也并不否认人是有直觉感应的,我每年都会在梦里见爷爷奶奶几回,他们常常不说话,但所示的情景却总觉得有所寓意,我将这归为他们并非灰飞烟灭而确实去了某一处的暗示。直到上月底,家里大伯意外去世,这点念头也被动摇了。如果说人真的是有感应的,那在大伯摔下车那一瞬间,为什么家人一点都没有感到震痛,直到他被送上手术台,然后又很快被抬回家,连一句话都没能为家里留下。大伯就这样毫无征兆得离开,连袜子都是爸爸在医院临时脱下来,套在他的脚上。我想起这样的情景,便觉得无比心酸。最后一次见大伯,他躺在灵柩里,神色平静,满头白发,我如此长的时间没有见过他,以至于恍惚觉得他的头发是一夜花白的。
原来看着身边的人慢慢得,悄然无声的一点点老去是这么残忍的一件事情。
爷爷奶奶的村子里,连大伯也走了,我坐在屋前,许多小时候认识的人们从身边匆匆而过,曾经的大人差不多成了老人,曾经的老人,好多成了故人,曾经的玩伴,都过而立,无言以对,倒是我们的孩子又成了玩伴。这样周而复始,循循不断,什么是尽头,哪里是彼岸。我思考着不应该是我这样渺小又普通的人类应该思考的问题,找不到出口,愈发得困顿苦闷。
难得晴朗的夏夜里,我常常借着月光细细端详儿子熟睡的脸,又常常忍不住捏捏他的小鼻子揪揪他的大耳朵。他睡着的时候,特别的恬静安稳,躺在他边上也觉得无比心安,于是我的思绪也常常回到很小的时候,,在如此的一个夜里,月光透过窗幔照在床上,又被窗棂切割得四四方方,小小的我突然醒来,翻身便坐在这清亮的月光里,窗外一片虫鸣蛙叫的歌唱。我悄声坐着,生怕打扰了这如水的安宁。时间仿佛静静得停留了很久,又似乎只是一二刻之间,等回过神来,身边躺了个可爱的圆滚滚的小男孩。他熟睡着,长长的睫毛覆下来,红菱般的嘴角向上翘,他常常在睡梦中也微笑,带着甜丝丝香喷喷的味道。
我闻着这微笑,突然想,生命也许短暂、脆弱、充满困惑,但当我们真正去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最终不都是只能笑笑,然后继续前行。而成为永恒的却是这些我似乎已经得到了,又好像从此失去了的静好,温暖的片刻。
如同无能为力一般得尽情去创造,去享受,去爱每一个下一秒钟来临前的永恒。
我想不出别的更好的度过这一生的方法,所以,趁你还小,趁我还未老,趁这雨声正悦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