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哈。”
他左右手各攀上一块石头，脚下一蹬，便跃到了两格高的地方。
本来是不行的，但是不知从某一天开始，他能跳上两格，这给了他完全不同的感受：对世界的掌握更加彻底。
再往上，走上去就行了。浅灰的石头上仿佛覆盖着一层薄雪，他小心翼翼地踩着它走上山顶。落日的金光洒在他脸上，四周是金黄色的草原远处是一块谷地，再远处便是一片金合欢树林。
每次面对着方形的落日，他心中总是有一种无名的悲凉感。
永远不变的。永远追不到的。
他低头，几格远的地方就是悬崖。他挪到最外边一格，没有风，恍惚间他却觉得自己会掉下去，可是悬崖并不高，摔下去并不能死。
上一次，上一次好像我也是这么做的。他跌坐在崖边。
“爸爸，很久很久以后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呀？”
“还是这样呀。”
“为什么呢？世界上的东西，比如树木，海水，它们不会用完吗？”
“不会的。树木最终会在熔炉里燃烧，然后回到自然里，下一次才会有新的树木产生；而海水也是一样的。”
“没有人想过要去月亮上或者太阳上吗？”
“哈哈，孩子，你并不能到太阳上或者月亮上，神不会让你去的。”
“神做了一个大大的屏障，就是为了保护我们大家。”
“屏障那边可危险了，神要保护大家，才不会让大家随意过去。”
屏障的那边。
他凝望着落日的方向，尽管残存的光依然很刺眼。以往他并不会想起这段对话，而今天不一样。
对，不一样。他忽然皱起眉，视线的尽头，大概是屏障的位置，金合欢林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缺口。
是没有加载出来吗？他想，然后又笑了。加载？这可不是游戏。然后揉了揉眼睛，继续盯着它。
缺口还在。
他猛地跳起来，掏出一桶水，连跑带跳下了小山，穿过谷地上的土桥和金合欢林来到屏障前。
靠近屏障的，本该是金合欢林的位置，变成了一块什么都没有的虚空。周围的树叶树枝被整整齐齐地切断了；地上的草皮被削去了几层，断面也是整整齐齐的泥土。
可是这里仅仅是世界的边缘，周围都是平平无奇的金合欢林，他记得这里，确实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是谁想开玩笑吗？又为什么选择了这里？
他一跃，并想往坑里倒上一桶水。
起跳带给他的冲劲依然感受得到，也没有被阻挡的感觉。他觉得自己本应当稳稳落在坑里，可是脚下分明就是起跳时他蹬的方块。
他没有动，他在半空中停滞了。
这是最令他困惑的事情了。
水倒在了他脚下，流向四周，唯独没有流进坑里。他落下来，茫然地看着溅起的水花。
他挖开坑边缘的几块泥土，试图从坑底上去。
失败了。
这……是屏障？
坑里并没有空间。
他出神了，不可遏止地开始想象一种可能：空间，熟悉的空间都消失了，最后的生灵挤在一方小心的空间里，像某些养殖场，鸡、猪、牛、羊挤在一起，一剑下去，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了。
他害怕。他狂奔。他不想就这么消失。他想逃得越远越好。
可是他只是一个凡人，注定的，逃不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