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张岱的热闹
作者:谢澜
世人说我太孤独,我笑他人看不穿。——题记
历史上最著名的那场雪,下在了崇祯五年的湖心亭。
人们读《湖心亭看雪》总叹张岱“天与云与山与水,天下一白”的孤寂,怜他“舟中人两三粒而已”的渺小,感他“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的纯粹。可若细品文中的那场雪景,那“三大白”那次措不及防的相遇,或许在这位不染尘泥的文人世界中,从来没有过真正的孤独。
因为他的笔尖以山水为友,梦中以故国为伴,心底亦有年少时的热闹。
张岱的不孤独,是天地山水间的洁白。还记得山中的那个冬天,大雪封山,张岱独坐于破庙窗前,屋外北风呼啸,雪花漫天飞舞。腹中空空,心中茫然,就在这绝望的世界里一个遥远的境毫无征召地闯入文人的脑海,清晰得仿佛就在昨天。
崇祯五年的冬天,在西湖边,遇上这样一场连下三日的大雪,真是罕见,一个明末清初的文人拥着温暖的裘衣,烤着滚烫的炉火,正值深夜,兴之所至,独自一人,雇一小舟,去湖心亭看雪。天地何等纯净,天光云水,浑然俱白,整个天地都被大雪重造,仿佛洗去了所有时光的尘埃。湖面之上一道长堤淡痕幽然,湖心亭垂翼轻点,小舟如芥,舟中人如两三粒在画中穿行。但最妙的却是,亭中竟已有两位金陵客,铺毡温酒,拉“余”与其同饮。没有多言,只是痛饮三大白,便作别。
张岱强饮是为了酬谢知己,而别则是因为他想独自欣赏雪景。那种“于无声处遇知音”的快意,那种遗世独立的孤高与自赏,是张岱观定人生的真实写照。虽简单,但不是孤独的注脚,而是他与山水对话的默契。他不必与人言说雪的清冽,不必向人解释为何在寒冬的夜晚赏雪,因为天地早已懂他。漫天飞雪就是他的长卷,山水无言却是他最知意的老友。
张岱立于舟中,看雪落无声,舟行无痕,听水波荡漾,此刻虽是独往,但恰是与自然的深度对话。有人不喜欢孤独,但孤独却恰恰是自己能去听见自己内心声音与天地感受相通的一个过程。而张岱正是将现实的孤独化作了精神上的热闹。
张岱不写朝廷大事,不写兵戈战乱,他只写那些被正史不屑一顾的“闲事”。张岱爱热闹,而从不凑热闹,繁花落尽,阅尽苍凉,但这位风骨文人依旧“好精舍,好美婢,好娈童,好鲜衣,好美食,好骏马,好华灯,好烟火,好梨园,好鼓吹,好古董,好花鸟。”
人们总把孤与独画上等号,却不知真正的热闹从不在喧嚣的人群里,张岱的雪夜独往,是与山水的相知,他的偶然相逢,是与志同道合者的相认。
湖心亭雪易淡,但张岱笔下的热闹,却永远温热,只要心中装着曾经的热闹,便永远不会真正孤独。
2.人间至味是清欢
作者:陆依依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是范仲淹在《岳阳楼记》中留下的千古名句。但身处俗世红尘中的我们,真的应该如此“超脱”吗?
情感是人类最珍贵的天赋。当爱迪生发明电灯泡时,他为每一次实验的进步而欢呼雀跃;当居里夫人发现镭无素时,她为科研成果砍善若任。这些情绪波动不仅能丰富生命体验,更是推动进步的重要动力。
这些情绪波功激发的进取精神是可贵的。张海迪年仅5岁时就患脊髓病,胸部以下全部瘫痪,但她并没有放弃,她在家自学,对人生充满了信心。这些挫折不会平庸,反而能超越自我的潜能。
情感也是人性中最真实的表达。
孔子闻《韶》之月不知肉味,李白“仰天大笑出门去”的狂放,从及苏轼在经历过无数困苦之后爆发出来的黑色生命力。这些历史名人的故事告诉我们:对美好事物的故喜对理想追求的执着,对挫折困境的悲愤,都是人性的自然流露,我们要勇敢的接纳它们。
如果刻意去压抑这种情绪,就像给鲜活的生命套上枷锁。初中生在考试进步时的欢呼雀跃,在回窗苦读情谊中的热泪盈眶,正是我们在成长过程中最珍贵的记忆。但我认为对得失都抱以漠然的态度,既不会为成功感到喜悦,也不会对挫折产生反思,这才是最可怕的。
但这也并不完全意味着你的情绪完全寄托在外界上。就像马克·吐温说得“如果一个人影响到了你的情绪,你的焦点应该放在控制在
自己的情绪上,而不是放在影响你情绪的人身上”曾经的我也曾因为对外界的变化过于敏感而导致情绪化,但后来试着将自己的焦点转移到控制自己的情绪上后变轻松了许多。
生命的意义在于体验百味人生。与其追求虚无缥缈的绝对平静,不如坦然面对情绪的潮起潮落,为生活中的平淡小事雀跃,为善意而热泪盈眶。
3.论更接近生命的真相
作者:赵恩泽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出自范仲淹《岳阳楼记》,被历代文人奉为修身养性的至高境界。它倡导一种超然物外、宠辱不惊的人生态度,看似豁达,实则冷漠。
我坚决反对这种人生哲学,因为它以理性之名扼杀情感,以超脱之姿逃避真实。人之所以为人,恰在于能为春花秋月动容,因悲欢离合落泪。抽离了喜怒哀乐的“完人”,不过是石头刻成的神像,而非血肉之躯。
情感不是弱点,而是人性的坐标“不以物喜”看似淡泊,实则是对世界的麻木。当袁隆平院士看到稻田里饱满的稻穗咧嘴大笑,这份“因物而喜”恰恰照亮了亿万人的温饱之路;当张桂梅校长听到大山里的女孩考上大学而泣不成声,这份“因己而悲”的负疚感,正是她拖着病躯创办免费女高的原动力。
若他们真的修炼到“不悲不喜”,不过是庙宇里拈花微笑的泥塑,何来改天换地的能量?情感不是理性的敌人,而是价值的罗盘——我们为“神舟”升空欢呼,为汶川地震哀悼,这些震颤恰恰标注了我们“为何而活”。
对苦难的“无感”是另一种残酷“不以己悲”的潜台词,是把个人遭遇视为可以稀释的“云烟”。但南京大屠杀死难者的后裔,怎能不因家国之痛而悲?被拐儿童的父母,又怎能不因骨肉分离而愤?
当有人劝他们“看开些”,实质是用道德绑架消解正义的锋芒。鲁迅若“不以己悲”,大可对闰土的麻木报以微笑,何必“俯首甘为孺子牛”?悲怆不是自我沉沦,而是刺向黑暗的利剑。对苦难的痛感,恰是阻止世界滑向冷漠的最后刹车片。
所谓“超脱”,多是特权者的免责券耐人寻味的是,推崇“不悲不喜”的,往往是已占据资源高地的“赢家”。晋代士大夫服五石散、清谈玄虚,恰是建立在对百姓疾苦的视而不见之上;今日某些“成功学”大师劝外卖员“莫为几块钱焦虑”,自己却住着豪宅数着流量分成。
当他们说“要看淡”,实质是让弱者放弃争取的合法性。这种“超脱”,不过是把社会矛盾转嫁给个体的精神鸦片。真正的慈悲,是如杜甫“安得广厦千万间”般痛哭,而非站在高楼上劝寒风中的卖炭翁“心无所住”。
接纳悲喜,才能与生命真正和解古希腊悲剧中,俄狄浦斯刺瞎双眼自我放逐,正因无法承受“悲”的重量,才显人性的崇高;苏轼“竹杖芒鞋”的旷达,也建立在“一蓑烟雨任平生”的痛感之上——他从未否定风雨的凛冽,只是选择“吟啸且徐行”。真正的成熟,不是修炼成无喜无悲的石头,而是如里尔克所言:“要容忍那些尚未找到答案的问题,尝试去喜爱问题本身。”当我们允许自己为一次背叛彻夜痛哭,为一场花开驻足惊叹,这些看似“非理性”的瞬间,恰是灵魂在呼吸。
做会痛的活人,别做完美的神像范仲淹写下“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时,正被贬邓州。他真能无悲无喜?不过是把“先天下之忧而忧”藏在看似超然的壳里。我们被这句话欺骗太久,以为无情是铠甲,殊不知恰是枷锁。人非草木,草木尚可“一岁一枯荣”,何况血肉之躯?
拒绝“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不是鼓励沉溺情绪,而是承认:正是那些热泪盈眶、那些痛彻心扉,让我们与世界产生真实的联结。
下次春风拂面时,请放肆地为枝头新绿惊喜;当深夜痛哭时,也无需羞愧于“不够坚强”。会悲喜的凡人,远比完美的神像更接近生命的真相。
4.论“与民同乐”的烟火诗意
作者:吴芷妍
范仲淹的“先天下之忧而忧”,是立于危楼之上的苍劲松,以一身风骨扛起天下风雨;而欧阳修的“与民同乐”,则是淌过阡陌的温润泉,把济世的初心,酿成了百姓檐下的烟火气。若问为官当取何道,我愿择欧阳修的“同乐”而行——它从不是对“忧怀”的浅化,而是将宏大的家国理想,织进了柴门的晨光、田垄的晚风里,让治理的温度,带着草木的清香,漫进人心深处。
“与民同乐”的核心,是拆去官民隔阂的共情平视。庆历五年贬滁州,欧阳修未陷迁客失意,反而俯身融入民生:修滁阳亭供百姓歇脚,简政令减农人烦扰,更常着便服与滁人同游琅琊山。《醉翁亭记》中“太守之乐其乐也”,道尽这份“乐”的本质——非官员俯视的恩赐,而是见百姓“负者歌于途,行者休于树”时,发自心底的共情之喜。相较于“先忧后乐”中隐含的身份距离,欧阳修以“同乐”打破壁垒,让官民共沐安稳。这份平视的尊重,比任何豪言都更能凝聚民心。
“与民同乐”的根基,是将“为民”落于实处的务实担当。任地方官时,欧阳修从不空谈抱负,只做百姓可触的实事:在扬州,他革漕运弊、减苛捐,让运粮百姓免于饥寒;在颍州,他率民疏西湖、植菱柳,既消水患,又留“平湖碧琉璃”的民生美景。他的“乐”始终与民生绑定——粮仓满则乐,屋檐暖则乐,街巷有笑则乐。对百姓而言,“忧天下”的壮志虽可敬,但家门口的路平不平、锅里的饭香不香,才是更真切的期盼。“与民同乐”恰将治理重心放在这些“小事”上,让“为民”从文字变成生活改善的实效。
或许有人质疑“与民同乐”格局偏小,不及“先忧后乐”壮阔。实则不然,“同乐”的底色从来是“忧”的深情:正因忧百姓疾苦,欧阳修才在贬谪之地殚精竭虑;正因牵挂民生冷暖,他才放下身段贴近百姓。它不是放弃“忧”,而是以“乐”的姿态将“忧”化为行动力;不是缩小格局,而是以更亲民的方式践行“为生民立命”的使命。即便如今,我们仍需“先忧后乐”的担当,却更需“与民同乐”的务实——需官员走出办公室,到田间听农语,在同喜同乐中办好事。
欧阳修的“与民同乐”,从来不是文人的闲情,是为官者最动人的诗意。它告诉我们,治理从不是画在纸上的蓝图,是踩在田埂上的脚印,是递到百姓手里的热茶,是和着烟火气的相守。这样的为官之道,带着草木的香、烟火的暖,比丰碑更长久,比豪言更有力,值得我们永远珍藏、永远践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