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越——第一卷 十

      尽管今天是元旦,可凤城八中的高三年级,下午却仍有两节自习课,想早回家的同学们还要再熬一熬。眼看就要期末考试了,而这次期末考试是全市统一联考,现在已经到了复习的关键时刻,各科任课老师们,都最大程度地占用着自习课。同学们有写不完的作业,听不完的唠叨,整天被追赶得焦头烂额。面对一轮轮的测验,大家都要崩溃了,但只要再熬过这两节自习课,明天就可以懒一次床了!

      高三六班的第二节自习课,谢老师决定开班会,目的是把周一早自习的时间节省出来,能让同学们充分地利用上。谢老师是个负责任的老师,他已经意识到,六班同学的学习态度有些松懈,近来更是纪律涣散,大有鼓衰力竭之势,这令他感到担忧。

      而谢老师总结出: 当前同学们迷恋流行歌曲的程度,正像毒瘤一般在侵噬着同学们的大脑,吞噬着他们的时间,如果任由这群自律性很差的学生,再这样发展下去,定会毁了他们的前程。因此,谢老师认为召开一次,以流行歌曲对学习的影响为主题的班会,是大有必要的。

      上课铃一响,同学们坐归本位,谢老师用洪亮的声音说:“昨天的新年联欢会上,‘小虎队’唱得歌好不好听啊?”同学们“哄”地一声笑了,原来谢老师也知道林风、卫心鸣和周为平有“小虎队”这个诨号。谢老师接着说:“今天我要对同学们说的,就是流行歌曲对我们的影响。同学们都可以畅所欲言,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

      同学们觉得,谢老师不那么疾言厉色的时候,还是很可亲的。钱世豪先站了起来说:“我认为流行歌曲,唱到了人们的心坎儿里去了,它表达了一种心境。再加上一些歌星们的身后故事,反映出的是实实在在的人生历练,非常令人着迷!”林风站起来说:“听着好听的歌曲,能使人最大程度地放松,可以释放压力,有时候还是思想寄托呢!”

      卫心鸣笑着说:“唱歌和写歌,都是一个不错的职业嘛!我们在听歌的时候,还可能学点儿东西,没准儿日后,有可能加入到音乐人的行列呢!现在有许多音乐人,过去不就是医生和教授吗?”教室里又传出一阵轻松的笑声。

      谢老师又问周为平:“周为平对这件事怎么看?说一说!”周为平站起来说:“听歌和唱歌,可以最直接地释放自己的情怀,音乐是真实的。”这时范影站起来抢着说:“老师,同学们,我认为听歌就听迈克尔·杰克逊的歌。那种高燃的气氛,足以使现场的观众疯掉,唱歌也要唱出霸气来……”

      谢老师点了点头说:“看来大家都是喜欢流行歌曲的,有没有人说一下,它会带给我们怎样的负面影响吗?”有同学说:“如果太着迷了,是会影响学习的。”“国建路市场上的大音箱里,整天播放流行歌曲,有一次上着自习课时,我们班里就有同学跟着哼起了《水中花》……”同学们又是一阵大笑!

      付雨濛是个博学多才的同学,她站起来说:“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大家就都开始寻求精神上的满足了。自从央视播出了《来自台湾的歌——潮》之后,港台流行歌曲就像旋风一样风靡了校园。而我们作为中学生,有多少人花去了买学习资料的钱,去买了盒带呢?床头上、字台边,把课程表都上了明星海报。本该用于学习的时间,却用来抄歌词,收集明星的小道消息,甚至是搜集他们那些无聊的私生活!更有的同学盲目崇拜,成了追星族,这能不影响学习吗?”

      “好,付雨濛同学真实地说出了,当前发生在同学们身边的普遍现象。而这种现象在一定程度上,已经成为了我们的社会问题,也引起了国家教育部的关注。有两个事例我跟大家说一说,大家都反思一下。津门市有一位女中学生,因追星入魔得了一种奇怪的梦幻症。在她的眼前,总是出现与某歌星结婚的场景,为此连学都上不成了,这不令人痛心吗?”同学们唏嘘着说:“这不是神经病吗?”

      谢老师接着说:“有一次,西班牙歌星胡里奥来北京开个人演唱会。现场有一位中国女青年,情绪激动地跑到了胡里奥的脚下,去亲吻他的鞋尖儿,并且还引以为荣……”还没等谢老师说完,有的同学气得肝胆欲碎,乱轰轰地喊:“败类,丢尽了中国人的脸……”

      谢老师接着说:“同学们现在最常用的一个词儿,就是偶像。究竟什么才是真正的偶像?在我上大学的时候,我曾读过一篇文章,写的是毛主席在一九五三年春节这天,登上了武汉的黄鹤楼的事。当时有一位群众认出了黄鹤楼上的毛主席,消息瞬间就传开了,人们蜂拥地涌向黄鹤楼,都来看望毛主席,那个热烈的场面,一时间令毛主席都下不了黄鹤楼了。毛主席受到人民衷心爱戴的这件事,被传为了佳话。我当时感到无比的自豪,我觉得毛主席,才是我们当之无愧的偶像!”这时教室里响起了掌声,同学们表情是严肃的。

    “当前一些歌手,动不动就被称为天王,被称为至尊,大家对这个现象怎么看?正如刚才同学们所说,流行歌曲的确给我们带来了享受,它只是一种社会文化、是艺术,但反过来说,社会文化和艺术,却不仅仅只是流行歌曲。我们中国有上下五千年的文化,有数不尽的文化艺术瑰宝,都值得我们所有人去欣赏和弘扬。你们现在是学生,学习才是你们的根本任务。所以你们要按行自抑、惩忿窒欲,只有这样才会实现你们的理想!到那时,你们才有资本去充分地陶情适性……”谢老师说完后,教室里又发出了热烈的掌声!

      谢老师继续说:“你们现在,正处于拼命学习的圈子中,在学校有老师们地催促,在家里有家长地监视,你们可能觉着现在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难。其实,这正是社会交给你们的任务,也是你们的责任。你们千万不要图个短时地放纵,而抱憾终生……”谢老师开的这个班会,更像是一场誓师大会,很多同学都备受鼓舞,把他的话牢牢地记在了心里。当然,也有一些同学却不以为然,只盼着下课铃声响起……

      放学的铃声响了,今天是同学们少有的顶着阳光回家的日子,所以,同学们兴奋地一起涌向教室门口。付雨濛对周为平说:“今天是我的值日,你能等我一会儿吗?”周为平还没作出回答,旁边的钱世豪却抢话说:“我等着你!”然后把眼睛眯成一道缝,涎皮赖脸地看着付雨濛。付雨濛瞥了他一眼,冷冷地说:“我不用你等,我跟你不同路!”钱世豪又把目光投向了周为平,醋海生波地说:“我陪她走!你走你的!”

      周为平心里好笑,没料到世界上竟有如此脸皮厚的!而年轻人是好胜的,周为平双目盯着钱世豪,大声对付雨濛说:“付雨濛,我等你!”说完便拿起一把扫帚,跟着做起了卫生。

      钱世豪有点恼羞成怒,也抄起了一把扫帚,顺着桌空朝付雨濛狂扫过来,教室里顿时尘烟四起。还没来得及出教室的同学们都咒骂钱世豪:“你疯啦?赶快住手!”付雨濛高喊:“你干嘛?”但钱世豪却仍然狂扫不停!周为平见了急忙端起了水盆,迎着钱世豪一路泼洒而来,两个人在狭窄的桌空间相峙而立!一个端着水盆一个拿着扫帚,二人都沉着脸怒目而视!僵持了片刻,钱世豪恶狠狠地说:“让开!”周为平拉长了声音说:“不——可——能!”

      这时,卫心鸣和林风都挤了过来。不容分说,卫心鸣一把夺过了,钱世豪手里的扫帚,狠狠地扔到了后墙角。林风把周为平手里的水盆接了过来,放在了一边。卫心鸣高声对钱世豪说:“你要干什么?”钱世豪冷笑了一下,横拖倒扯地说:“怎么?你们‘小虎队’倚仗人多吗?”卫心鸣“呵呵”了一声说:“对付你,还用得着别人上手吗?”面对比自己高了一拳的卫心鸣和周为平,钱世豪终于没敢造次,仅是想用那对小眼睛,把“小虎队”全部撕碎。

    这时付雨濛走到了四个人中间,把四个人分开了,钱世豪愤愤地离开了教室。周为平无奈地皱了皱眉说:“没事了,你们两个也都回家吧。”林风呲牙一笑,背起书包走了。而卫心鸣似乎不想回那个令他烦心的家,便去了操场打发时间。

      卫生做完后,付雨濛和周为平出了教室,付雨濛走在周为平身后,仍在回味着,刚才周为平那股扯旗夺鼓的劲头儿呢,心情还真有点儿激动!

      周为平刚走出了几步远,迎面正遇到了七班美术生——苏焕。苏焕长得明眸细眉、朱唇皓齿,留着一头整齐的短发,穿着一件天蓝色过膝的羽绒服,深蓝色的运动裤,脚上穿着一双轻便的黑皮鞋,给人一种超轶绝尘的感觉。

      许多同学都知道,高中这两年多来,苏焕经常让卫心鸣为她当模特。据苏焕说,卫心鸣的面部轮廓和五官,透着一股坚强的气质,时代感极强,具备模特条件等等。其实谁不知道?卫心鸣长得再模登,这也不过是苏焕牵强的借口,而她真正的目的不过是想跟卫心鸣相处罢了。

      偏巧这时候卫心鸣正回了教室,苏焕笑盈盈地问他:“你现在有事吗?”卫心鸣天性开朗,声情并茂地说:“有事!我打算去美术活动室,去当人体炸弹……不是,去当人体模特儿!”苏焕嫣然一笑,转身朝着美术活动室走去。卫心鸣冲着周为平做了个鬼脸儿,拎起书包也去了美术活动室。

      由于今天是周末,其他同学都急着回了家,美术室里只有苏焕和卫心鸣两个人。四周的陈列柜里摆放着各种石膏模型,立方体、圆球、思考的大卫,以及断臂的维纳斯等等。卫心鸣坐在了窗台,其实他早就当够了乏味的模特,若不是坐在苏焕面前,他那时极具代感的五官,是绝不肯摆给别人的。

      卫心鸣平时虽然很诙谐,但他每次坐在苏换的画夹前时,却会变得非常认真,因为他知道,坐在这里就等于在帮助苏焕完成学业。此刻他的脑海里又浮现出,刚上高一时的第一个星期天……

      那个星期天的下午,卫心鸣又受到了爸爸地斥责,其实他那天并没有做错事,仅是自己做得事没有达到爸爸的满意而已。但他没有报怨爸爸,他知道爸爸承受的家庭压力有多么大。他从来不敢跟爸爸犟嘴,但待在家里也只会令爸爸更生气,于是他独自来到了凤鸣山公园,坐在一条偏僻的长椅上。他静静地思考着,如何替爸爸分担一些事情做,来减轻爸爸肩上的压力。

      凤鸣山是一座屹立在凤城市中心不高的小山,葱郁的古树成荫,青石台阶蜿蜒地盘向山顶,游人如织、百鸟齐鸣。而此时,天空中却突然下起了绵绵细雨,瞬间就淋湿了他的睫毛。他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黑色风衣,打算去不远处的长亭中去躲雨。

      但他忽然发现,离他不远处的长椅旁,有一位穿着洁白连衣裙的女孩正在收拾画具,慌忙之中还弄倒了画夹。卫心鸣急忙走了过去,帮她收起了画夹,并将女孩最沉重的画具箱拎了起来,大步流星地走进了长亭。等他回过身再次凝视这个女孩时,却被女孩翩若惊鸿的气质深深地吸引住了,这真叫个“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那一刻卫心鸣烦恼皆忘了……

      在之后地闲谈中,卫心鸣得知女孩叫苏焕,一个很有活力的名字。但他怎么也没想到,面前的这个女孩竟是自己隔壁班的,他更没料到,女孩画面中的人物竟然是自己!从那之后,卫心鸣时代感的五官,就经常活跃在苏焕的画页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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