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1月9日 陆军总医院
胃镜的正式报告,在我眼里并不太重要,所以一直拖了10天,我才去医院取报告,去之前预约了消化内科范如英主任医生的专家门诊。不管怎么样,拿到报告让大夫帮忙解释一下报告上那些晦涩难懂的专业术语,再开点消炎药,把那个什么十二指肠溃疡、幽门螺杆菌统统扼杀掉,是对自己身体起码的尊重。
那天,我直接去了内镜检测候诊室,前台护士在一堆报告中搜寻了很久,最后很肯定地说我的正式报告还没出来。“为什么呀?这都10几天了!”尽管我对报告不太重视,但是想到还要再跑一趟医院的麻烦还有被冒犯的“患者权益”,我毫不犹豫地对护士表达了我的不满和质疑。护士根本不在意我的无礼,依旧用平和地口气告诉我那天是金鹏主任给我做的胃镜,他平常特别忙,偶尔会出现正式报告延迟的情况,最后建议我去内镜检测中心找金鹏主任问问。
我敲开了那扇贴着“内镜检测中心”字样、不对病人开放的大门,一位小护士探出头,“我找金主任。”我说,“金主任不在。”小护士说,然后脑袋消失了,大门快要关闭时,我突然想起我的最终目的,“我找我的胃镜正式报告”,“你在外面等着”,门缝里飘出这句话,然后“咣当”一下大门如愿以偿地恢复到了紧闭的状态。我皱皱眉,老老实实地在门前等着。大约过了10分钟,“嘎啦”一声门开了,小护士又一次探出脑袋,“你的病理报告没送过来,所以正式报告出不来”。介于实在搞不清楚病理报告和正式报告之间的关系,我只能长长地“哦”一声后到门诊去找范如英大夫。范大夫毕竟是主任医生,很是果断利索地提笔写了一张便条给我,大概意思是让病理科的工作人员协助帮忙找一下我的病理报告。“为什么大夫只要不在病历本上就可以写出很漂亮的字呢?”这是我拿着便条从消化内科到病理科的路上时思考的问题。
病理科在陆军总医院南楼的3楼,一座很老的楼房,安静又略显阴森。3楼靠走廊外的几个屋子里都没有人。我一路探头探脑,希望能找个可以说话的人。探寻到走廊中间,总算有人出来了,是个憨头憨脑的大个子男孩,大概也就是20来岁吧。我把便条递过去,他问我叫什么名字。我告诉了他,他嘴里叽里咕噜地嘟囔着“这名字怎么那么耳熟?”我站立在走廊中间,很是好笑地看着这个在我眼里有些呆气的男孩在几个屋子之间跑来跑去的寻找我的报告,最后他终于回来了,告诉我因为有项检查没交费,所以报告没送出去。等我交完欠费返回病理科时,走廊里一反10分钟之前的冷清,稍大的一间屋子里站着5、6个人,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我,我的病理报告放在中间的桌子上。我很不喜欢这种被人“参观”的感觉,生硬地向他们索要我的病理报告。那个憨头憨脑的男孩一脸小心,叽叽咕咕着“你多大了?这么年轻就得这种病?”我已经没心情去在意他这种叽叽咕咕自言自语的怪毛病,而是条件反射地瞥了一眼我那份躺在桌上的病例报告,报告的最上面是一张奇怪又看不懂的图,然后我快速地扫向报告的最下面,“印戒细胞癌”几个字跳进我的视野,我不懂什么是印戒细胞,癌这个字立刻刺激着我的神经。
有那么一秒钟,我感觉到了我的血液正在上涌,我听到了我的心脏“咚”的一声坠落了。我不知道要用什么词形容当时的自己,有点慌乱有点无所谓有点无知有点傻气。我记得我把满屋子人的安慰甩到了身后,笑着离开了病理科,不是悲伤的笑,而是微笑,货真价实的微笑,不可理喻的微笑。
我真的不知道,我当时为什么还笑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