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您在天堂还好吗?
一转眼,您已经离开人世间两年了!
此时此刻,我走在去超市的路上。穿过新修的剧院东北角,遥望山上那座房子,我知道那后边,有您长眠的坟茔。经过几天阴霾,今天天气晴朗,白天阳光长照在那片山上。您感到暖和吗?
您去世前三个月,对母亲说,为了保持大脑敏锐,发挥特长。给我做了一个多月的会计,所有的物品和帐本我都保存着,有时我会拿出来盯着出神,仿佛昨天您还坐在我的对面,认真的记着每一笔帐目。前些年,您给我买了两本书,让我学习会计,您说活到老学到老如果我年纪大了,就不要抛头露面做生意了,有个傍身的本领就行。
小时候留下的印象不是很多,但最深刻的就是在一个冬天,我感冒发烧,您背着我,妈妈跟在后边。看完病,把我一直从山下背回家。还有收秋的时候,您挑着箩筐,一边是我,一边是玉米。那个时候医疗条件不方便,您便学会了打针,我们几个一感冒,您就逐个给我们打小柴胡。您还爱给我们买书看,小时候的连环画。杨家将,樊梨花,水浒传…… 居里夫人,地道战,民兵连,唐诗…… 您和母亲努力种向日葵,养兔子,给我们兄妹仨买收音机,买电视机。
此时此刻,我跑步在碧峰公园北山寺顶。站在那里,我能看到小时候生活过的家。 我看见您开发的那片果园,郁郁葱葱。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把家安在与县城隔绝又近在咫尺的山上,是您不愿随俗浮沉无益于当下的执着,也是您悠然自得纯粹深沉的自我。此中有真意,而我们作为儿女却是欲辨已忘言了!
我现在细细的想,除了用您是一个严肃,沉着,爱专研,有原则,又有韧性的父亲,也没有更多的词汇来准确的描述您的个性! 您一生做过人民教师,企业会计,企业厂长,喂过猪,养过鸡,种过果树,种过菜,开过面粉厂。我真佩服您,啥都会,啥都是自学成才。
我们小时候是经过您严厉教育过的,写到这里,原谅我不厚道的笑了。哥姐都尝到过武力教育,唯独我没有。教做人,您从来是严肃的。教做事,从来都是体验式的。教文化,从来都是散养式的。说到文化散养,我们仨多少没使您遗憾。说白了,都没多少文化……这符合苏东坡笔下的“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如果人能够穿越,我想您应该最想回到少年时代,能够力挽狂澜把父亲从死神手中拉回,能够在文化大革命前一年考上大学,能够专研理工成为国之栋梁,能够实现自己的终极梦想。 命运和社会对于您来说是不公平的,文化在那个年代成为您致命的打击,然而逆境中的坚韧,最终让您不仅战胜了艰难困苦,同样在人格上保持了独立。
此时此刻,我站在这块埋藏着您躯体的土地上。近距离的感受您躺在那里的音容笑貌。您潇洒的走了,毫无牵挂。您的灵魂一定离开了地球,飞到了自由的国度。
两年来,我只梦见到过您的话外音。即使每天看着墙上的照片,您也从未走入到我的梦中来。
家里有张老照片上是一个宝塔山下的红卫兵,手捧着毛主席语录的热血青年。从年轻时的人民教师转岗到企业,奋斗了二十多年。性格使然吧,人到中年,您辞去职务,重新和母亲种果树,养猪,种菜,再不愿与人打交道。我们已成经家,我问您,您后悔吗?您回答“不后悔”。
远离尘世名利场,忍受清贫,不喜亦不惧。宁做挑担卖菜翁,不为五斗米折腰。在您的身上我慢慢读懂了陶渊明。 到了收获的季节,母亲把新鲜蔬菜,苹果,梨,山楂,装篮里,您沿着铁路线,给我们仨兄妹挨家一趟又一趟的送。您清瘦的背影如同朱自清笔下的散文刻在我心里。少年丧父,独自挑起家中重担,恢复高考考上大学,又因嗷嗷待哺的仨儿女和重病的奶奶,改嫁的母亲,放弃了机会和梦想。您既有文人的风墨,又有理工的头脑,却被埋没在时代的洪流中,一生奔波,没有支持!
命运同时也是眷顾您的,您和母亲的爱情是大家的典范,风雨五十多年的执子之手,相濡以沫,同甘共苦。您走后,妈妈生活的也很好,她会经常想您……步入老年时您喜欢上了旅游,美食和摄影。妈妈是您的模特,每一张照片都是她的身影。照顾她的饮食起居和带她出去旅游,成为了您的责任。那个曾被您棍棒教育过的儿子成为护佑您的大树!
然而,美好的时光太短暂,癌症向您伸出了魔爪。几次手握医生的诊断书,您都有种神奇的淡定,生命倒计时最后两个月,您依然能在我对面内心安宁的记帐。您似乎有种定力,那种沉着和专注的样子,让我感到是您身上独特的美。每个人都要走向生命的终点 ,坦然的面对死亡。潇洒解脱,大概是您经历人生种种磨难之后追求的最高境界。不追求物质,不高姿态,低调是您对人生的态度。无拘无束,自由洒脱是您的个性。父爱是您严厉背后无言的支持,家庭是您义无反顾的责任,严谨是您工作的态度,创业是您逆境中的坚韧,超然出众的性格是您一生的尊严!
此时此刻,我打开很多尘封的记忆。替您回顾这一生的路,看见您的过去,我不知道您内心深处是否曾经遗憾过。但我读懂了您,超脱时间,追求精神上的平衡和圆满,没有执念,无谓放下,平静的走了。
您的灵魂离开地球后,咱家的新房子也修好了,我经常跑步的路线就是咱家门前新修的山路。我经常开玩笑说,那是咱家的后花园。春天时候,您栽的杏树桃树都开花啦,夏天时我会爬上坡摘俩杏吃。从山下跑上来,在咱家井边上,有很多人在打山泉水。秋天,满地的黄菊花开在您的坟前。
我每天在这里都能看到您生活奋斗过的痕迹,您的一切都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