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老了,自从糖尿病上身,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关键饮食禁忌太多,不忌血糖又会升高,忌营养无法保障。
今年三月莒南光明医院送医下乡,工作人员告诉他,他得了白内障,不赶紧手术会失明,这次搞活动免费治疗也就花五百来块钱就能治好,糖尿病患者也可以做手术。
不知道是怕失明还是免费治疗很是诱惑一直过得并不富裕的父亲,亦或者二者兼而有之,总之,他坚持去,谁也说服不了。他耳朵还重听,更难沟通。
在我放清明节假期前一天父亲住进了光明医院,本来血糖控制的还好一般都在七八个左右,不知道什么原因,住院后一下子飙升到十几个,我在那里陪了两天,血糖降不下来,但是既然来了,他那么期待手术后恢复,也就只好又住了两晚,哥哥陪着的,后来看看还是降不下来,担心是不是饮食的问题,请假回家调理,在这期间,哥哥听说在附近村上有手术失明的,本来就不太支持手术的,坚决办了出院手续。
但是,父亲一直念叨着血糖降下来,可以去手术了。为了手术,加大了降血糖的药剂量,最低时5.8,基本在七八个八九个上。但是眼睛看不清楚了,很模糊,听别人讲,是中药毒!他坚决地把药剂量减下来,原来四片和20粒,一下子锐减到一片和10粒,血糖一下子升上去了。
这样的脾气,认准的事别人怎么说也听不进去。
终于等到孩子放假,下午四点半孩子考完试出来五点多了,到家天就快黑了。父亲说眼睛看不清,去"泉流"看看。三十多年前,爷爷眼睛看不清,他骑着自行车载着爷爷去看过一次,手把怪好(技艺很高的意思)。我说那行,明早就去。接着去看看同学家孩子高考成绩,同学突然去世,给这个家庭打击很大,他妻子因为抑郁在医院住了三个月。这世间受苦的人太多,撑不下去也得撑。
一个人生存还是死亡,不只是自己的选择,背负太多责任与义务。
如果可以自由选择,我想我是最有理由选择放弃的那一个。可是有我选择的余地吗?活着再痛再累,还得咬牙坚持下去。
回到家,父亲已经睡了,乡村的月更显明净,虫声更清透,特别安静。
第二日一早,我开始百度“泉流"这个地名,只说在太平东边,把整个太平搜刮一遍也没发现这个地名,没办法,一大早开始挨个骚扰老家在那附近的同学。
好在有早起的同学,原来是一个叫做“船流”的地方,正好在他家附近,所以知道,在沂河西岸。
因为很自信地看清地图,不用导航,结果本来应该走沂河特大桥的,结果走了沂河北桥。父亲还是以为在太平附近,我沿着滨河东路往南走时,他就问,你去市里有事吗?过一会就问一遍,因为不是面对面说话,我回答他根本听不见,后来干脆就不回答了。
到了沂河北桥,我停下来打开导航,确实走错了,往南绕了很多。过桥右转,沿滨河西路继续往北,但是感觉路很熟悉,好像来过这边。当路旁出现诸葛城的路标时,终于确认了,我来过这里,为了看那棵古老的银杏树。
诸葛城在传说里是诸葛亮赶了一群羊要去建一座城,天傍黑时被一个妇女看破,说明明赶了一堆石头,咋说谎赶羊哪。结果那群羊现出原形,成了一堆石头,这座城再也没能建起来。
过了诸葛城,就是鸿福寺了。这一片是风水宝地吧,很多银杏树,长势都很好。
我停下车带着父亲去看银杏树。本来计划给父亲看完病再陪他来看大银杏树的,也是将错就错了。
鸿福寺的前面有一棵银杏树,父亲仰头看着,说,这不是白果树吗?我说是的。看到两个穿僧衣的人正要开车离去,我问他们,是在这修行吗?敦实一点的那个讲,这寺是我建的。他大约是指后面正在建设的那座大庙吧,是史料记载的鸿福寺的原来位置。
他还告诉我这棵银杏树有两三百年的历史,后面那棵则有两千多年的历史了,和我上次来推算的差不多。
父亲是听不清的,他好奇地把周围看个遍,我领着他去寺后面那棵更古老的树那里。
父亲惊奇地看着,说跟浮来山那棵银杏树似的。2014年秋天,我带父母去过,他记忆犹新。我说比那棵应该更粗。
这一棵千疮百孔,明显的火烧痕迹,树里面早就空了。转到树的东面,一根粗大的树枝折断了,应该是前几天的暴风雨。叶子还未完全干掉,银杏青果青青,很令人遗憾。
父亲绕着树仔细端详,说这树也是神奇了,只剩下树皮了,居然还长势这么好。
果真,里面的树干有的真的枯死了,外皮新发的枝又长成了参天大树。
愿我们的生命都如此吧,历经千磨万折,依然生机勃勃!
看完银杏树,走了没多远就看到船流的标志,又问了几个人,终于找到永达眼科,祖传中医,到这一代已经是第七代了。依次检查下来,眼底出血,息肉,白内障,视力一只0.02,另外一只完全看不到。
我心里开始冒火,直到现在,父亲还心心念念要去光明医院手术,要不是邻居正巧来船流看眼,他都想不起当年来过这。大夫嫌来晚了,说他来过,应该知道这里。我说那么多年,早忘了,刚想起来,要是早想起来也就不去光明医院折腾,受那番罪了。
检查完,开了药,回到家天都晌午了。
这几天乏力,容易疲劳,检查血压莫名的低,高压79,低压51,到家就睡了。
连睡着的时光都是那么疲惫,一直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