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客的索朗怀尔丹大叔

索朗怀尔丹大叔和我女儿

去年路过红原时,我们一家三口骑马时结识了藏族姑娘卓玛绰。今年我们去青海,会再经过红原回家,她在妻子的朋友圈中看到我们的行程,留言一定到她家做客。盛情难却,我们按照她给的地址驱车前往她家所在的色地乡。

来到色地乡,我们迷失了方向,妻子拨通卓玛绰的电话,两人交流很久,她还是不知道我们的位置。于是卓玛绰把电话交给他的爸爸索朗怀尔丹大叔,直到我加重了日字的卷舌音,大叔才知道是日西路,安抚我们道:“等着哦!马上来接你们!”

很快,一辆摩托轻快地停到我们车前,只见满脸褶子,下巴留有一撮很潮小胡子的索朗怀尔丹大叔载着卓玛绰,朝我们点头致意,引领我们驶向他的巴索茶楼。

两层高的巴索茶楼是大叔的家,也是全家的生计。我们随卓玛绰到了二楼,穿过暖烘烘的茶房,在宽敞明亮的正厅落座。这时大叔怀里抱着一大摞功能饮料再次出现,哗啦一声全堆上了几案,紧接着,装在考究盘子里的红提、葡萄、香蕉被端了上来。然后他烧旺火炉,沏好三碗热气腾腾的酥油茶,满面春风奉到我们面前,用拗口的四川话劝请道:“不要客气!吃嘛!吃嘛!”

尽可能地满足他对我们食欲的期望后,我们的肚子撑了起来,说想出去走走,帮助消化。

大叔二话不说,披上外衣,同卓玛绰一起带领我们观光镇里正在打造的景点。我询问此地的风土人情,他很抱歉地说自己没念过多少书,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等他能说会道的儿子回来,我们可以从他口中了解到色地镇的一切。他的儿子在青海读大学,提到这个优秀的儿子,大叔掩藏不住一脸的骄傲。景点是一座山朝着一面湖,要是六七月份来,有漫山的野花做点缀,美不胜收。现在则是一派寂静荒凉。稍作游览,我们动身返回,忽然从灌木中蹿出一只狮子般强壮的藏獒。大叔把我们挡在身后,拣起石头吓走它,用瘦小的身躯给我们安全的庇护。

回到茶楼,大叔让卓玛绰做糌粑待客,糌粑的骚腥味令我们难以下咽。为了不辜负他们的一番盛情,我们还是像喝中药一样强行灌下,且尽量喝得一尘不染,这下大叔便以为我们对糌粑情有独钟,要再添一碗,我们赶快摆起手说:“已经饱了,真的饱了。”

在我们喝糌粑时,大叔一直守在火炉边伺候,有事要忙,也要把卓玛绰或者妻子叫进来代班。

糌粑胀得我们无以复加,大叔却说出一番惊恐的话:“再等等,马上就开饭了!”

这竟然还不是晚餐,但我们无论如何也吃不下去了。其实在享用糌粑时,卓玛绰和妹妹已经在厨房里做饭,两菜一汤很快摆到了我们面前。

他们并不与我们共用晚餐,而是看着我们吃到一半,才将同样的但分量大减的两菜一汤摆到临近桌子上,同一位突然造访的亲戚开动起来。

饭后,大叔对我们说:“这几天红原县城有赛马,你们明天可以去看。明天的赛马,是这几天最精彩的。”

第二天早上,大叔又问我们:“去看赛马要我们帮忙吗?”我以为帮忙是协助装行李,下意识点头,大叔就风风火火地冲出去,嚷嚷起听不懂的藏语。随后,她的妻子放下手中的活,同卓玛绰身穿盛装出现在我们面前。他们一家三口连同我的女儿把后排座挤得水泄不通,巴索茶楼也为我们停业一天。

来到赛马场,大叔张罗我们坐在水泥看台最高位置上,可将整个赛场一览无余。看台又冷又脏,他又不知从哪里找来几张纸板给我们当坐垫,然后分发备好的功能饮料。坐了会儿,他又叫上卓玛绰神秘消失,回归后手中已拎着几个塑料袋,袋子里装满了密密匝匝的烧烤。卖烧烤的小吃摊距离看台可有两里路远啊!

看完赛马,大叔带我们去亲戚家的牧场做客。我们喂牦牛吃盐巴,逗7个月大的小扎西玩,围坐在火炉边嘻嘻哈哈。傍晚又各享受了一碗真资格的牛肉面。肉是牦牛肉,硬实有嚼劲,但我们的肚子还没消化完,只能吃一小碗。于是大叔抓住我们的胃口开起玩笑:“成都人的胃是只有丁点大的,只吃得了一点点。”亲戚笑呵呵地附和:“看出来了!看出来了!”临走前,大叔不忘向亲戚要了一瓶奶子:“你们明天就要回成都了,今天晚上我们喝奶子!”

回到茶楼,大叔亲自下厨煮奶子端给我们。不善言谈的他,在我们即将离别时,突然变成话多的男人。他说我们下次来的时候应该能够直接找到巴索茶楼了,他说来到他这里千万不要客气,要吃什么东西随便拿,就像在自己家一样。他说从此以后大家是朋友了。不过呢,朋友不是几天相处就能了解的,可能要好几年才知道彼此的为人,几年后,我们就知道他索朗怀尔丹是值得一交的朋友。最后他说,若是自己说谎,就是这个。说着勾起小指。

说完又要做晚饭,我们赶忙劝住:“大叔,不要再做晚饭了,我们真吃不下了。”

他宽厚一笑:“好嘛!好嘛!”

在我们临睡前,他又备好做糌粑的原料让我们带回家里吃。他当真以为我们很喜欢吃糌粑。

翌日凌晨四点半,我们动身回成都,临睡前特别叮嘱大叔不要起来送,大叔口中答应,第二天打开房门时,他又笑盈盈地站在门前:“你们想吃什么,我马上去煮,吃了上路也不迟。”我们又心疼又感动,说实在因为要赶路,不能吃早饭,请他继续回去休息。走时,我们邀请他们一家到成都来玩。

“好嘛好嘛!”大叔欣然应允,伫立在巴索茶楼前,朝我们挥手道别,直到完全消失在视线里。

车行到茂县,手机响了,是大叔打来的。

“你们走到什么地方了?”关怀备至的口吻。

“我们到茂县了,大叔。”

“茂县哦,快咯,快咯,注意安全哦。”

挂断电话后,我反而陷入焦虑,大叔一家要是真到成都来,已经在尔虞我诈的人际交往中麻木无感的我们,该怎样接待他才能像他接待我们一样出自真心,发自肺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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